今年的除夕夜熱鬧非凡,不大的小庭院中多了往年都不曾感受到的氣氛,橫院極少出院的師兄們也都到此,蘇問喝的伶仃大醉,絲毫沒有顧忌明日便是學府大比,小僕人也紅潤的臉頰靠在門房邊,打著酒嗝思緒連連。
果然如少爺所言,前來拜訪的人險些沒把那生鐵打造的門檻踩爛,但凡是沾些關係的都舔著臉來與蘇問稱兄道弟,明裡暗裡說著家中女子已到了待嫁的歲數,都在看到胡仙草的黑臉後將矛頭掃向了七貴,本就少見女子的七貴被生拉硬拽的跟數位素未謀面的姑娘們把臂同遊,北魏女子都是開朗之人,反倒是弄得身為男子的七貴臉紅了一圈又一圈。
“小方,你也不找個媳婦兒嗎?”七貴藉著酒意隨手抓來一人,就要一吐心中苦悶。
“小方也是你叫的。”被按下身來的方雲奇不悅說道。
七貴來了脾氣,霸道的站起身指著方雲奇的鼻子說道:“少爺叫的,我就叫不的,我可是渡世大神官的記名弟子,你要是再跟我沒大沒小的說話,信不信我扣你月錢。”
方雲奇看著發酒瘋的七貴,倒是和平常那個謹小慎微的小僕人判若兩人,以往從未正眼看過對方,可從背蔭山回來之後,他對於七貴打心眼兒裡敬佩的很,同時更是怕極了蘇問,生怕那天自己也變成七貴那樣甘願為對方去死。
“我錯了還不行嗎?七貴大人,我對女人不感興趣,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看幾本武學來的實在。”
“無趣。”七貴學著少爺點評人的口氣說道,“難怪那天你叫我脫光,現在想想還真有點後怕。”
“呸呸,我對女人不感興趣,對男人更沒興趣。”方雲奇連聲說道。
七貴不以為然的笑道:“對男人感興趣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是,我這輩子就在意兩個人,一個是少爺,另一個就是巧兒姑娘,若是能娶到巧兒姑娘,這輩子就值了。”
“那有啥難的,你現在是渡世大神官的弟子,又有立塵宗師的修為,論身份,論實力還比不上她一個西蜀遺民,改明就讓掌櫃的提親去。”
“哈哈,小方你果然會拍馬屁,我七貴出人頭地了,不需要千萬人知曉我,就你一人能念出我的名字就好。”七貴突然衝著萬里夜空大喝出聲,也不知學府中的那女子是否能聽到。
“七貴,你他孃的鬼叫什麼,過來跟少爺喝酒。”
一聲怒喝,七貴立馬原形畢露,灰溜溜的跑回庭院中,方雲奇看的直搖頭,果然是有些人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每年城北的天空都會被絢爛的煙花佈滿,那是隻有有錢人才消遣的起的玩意兒,但好在天空很大,整個京都都看得到,尤其是觀月樓上更是有種伸手可觸的玄妙感覺。
家家團聚之時,好似再刺骨的寒意也湧不進來,然而那座始終燈火通明的皇城,今年仍是寂寥的緊,御華殿中陳茂域手掌輕撫著地上的劍痕,心中思緒著那位沂水殿中的兄弟,環顧四周還是隻有周不疑一人。
沂水殿更加冷清,甚至連火燭都熄滅了,僅剩一根薰香靜靜燃燒,黑暗中依稀可見一襲寬大衣袍站在殿前,遙望著城外千家萬戶亮起的油燈。
那座相府往年還有幾張熟悉面孔來往,今年更是少了,大雪封路,李在信並未能在年關前趕回京都,李在孝身處臨淵,李在忠只是晨時來府中坐了半晌,傍晚時便離去了,滿是酒菜的晚宴,此刻只有李居承與在兵部任侍郎的李在仁兩人對坐,冷冷清清,但老人依舊樂呵呵的吃著滾燙的餃子,時不時與對方說些早就過時的玩笑話。
梆子三響,這一年走到了頭,天興十四年也正式終了,連帶著年號成為歷史,順著北魏新十一州的出現,改年號為新元。
“少爺新年好。”早已經昏睡的小僕人嘟嘟囔囔的說著夢話,似是夢見了不錯的事情,嘴角微微上翹。
蘇問拍了拍腦袋,往年都是數著一日過一日,除夕對他而言無非是又忍受了一年的病痛,卻是從未有今日這般期待,這般熱鬧,別看秦潼,郭元生自稱西楚悍將,兩罈子翠濤下去,跟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華向鯤和牛霸天兩人誰也不服誰,身旁的酒罈子已有半人高了,常清生與萬旭成算是拘謹,和王冉亮、沈半城有一搭沒一搭說著。
反倒是橫院那些世外之人活躍的很,柯澤然年歲最大,喝多了酒就好給人講道理,杜久昌只得與潭同用下棋來打發時間,方雲奇追著齊冬陽非要知道對方眼睛裡究竟藏了什麼,在院子裡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竟是跑得虎虎生風,孔城擺好茶水和五師弟吳生哼唱起古調,姚琴以琴奏樂,四師兄柳明章和七師弟蔡勤峰都是性格內斂的人,後者磨墨,前者提筆寫著春聯,趕著明早好用。
帶著微微醉意的胡仙草此刻更是嫵媚多姿,勾著眼睛看著蘇問,好似會說話一般,奈何這個呆子就只會憨憨的傻笑,憋了半天說出了一句天下所有女人都不愛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