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問從靜心室離開後一言不發,慘白的臉頰果然不好,有太多的經歷不會因為反覆而習慣,相反的每一次經歷都是一種新的恐懼,蘇問並不認為下一次是否還有好運做出正確的選擇,因為從始至終在他心中都在排斥著那段過往,恨不得將其從生命中剝離,奈何今年他只有十六歲,捨棄十五年只活一年,這對於一個怕死的人來說很為難。
“這墨滴倒是神奇,生花筆很久沒有露出不耐的跡象,不知這一次能不能寫出一個字來。”蘇問自言自語的擺弄著生花筆,筆尖處有半滴從道不同那裡偷來的元墨。
等他回到橫院已經很晚,從孔城那裡得知姜離厭來過,之後莫修緣也來了,沒等到他,於是兩人就都離開了。
“你這傢伙真是少爺的命,嘴巴一張一合,我就得在累死累活。”正巧風休從門來回來,神色也不比蘇問好多少。
“有勞教習了,佈置的如何。”蘇問連忙問道。
風休奪過對方手中的茶杯,滿灌了一口,這才說道:“你說的這種奇門局當真是費力不討好,不得與天地共鳴,不得被靈力引動,不得有氣息流轉,不殺,不困,不守,你若真心要施展念力,何不去與杜老學些手段,那老傢伙雖然苛責,但絕對是排得上名號的神念師。”
“我自有打算,你別管就是了。”蘇問隨口敷衍道,並非是他不願拜杜長河為師,這一路若說他全無察覺那是假話,從一氣宗上登天台修念力,三哥引領他入劍道,隨後就有陸行親自教他學劍,那麼師兄是否也有意想讓杜長河會收自己為徒,三哥說讓他來找趙錢孫,可明明趙錢孫數年前已經被關入陰曹,對方不可能不知曉,先入學府,後去陰曹,再之後是否就該去凌天宮了,所以他需要給自己留出餘地,哪怕是一點點也夠他去發現一些事情,現在事情鬧大了,他有預感過不了多久,師兄也該會再有安排。
風休癟了癟嘴,神情肅然的說道:“不管歸不管,但如果有變,我會自行出手,你最好別給我找麻煩。”
“依你。”蘇問說道。
“行,開飯,那胖子的手藝當真是好,這趟渾水沒白來。”風休轉臉便是一副活脫歡快的模樣,蹦跳著嗅著香味朝廚房跑去。
“小師弟,師兄們幫不上你什麼忙,但這裡永遠是你的家,累了就回來歇著。”孔城拍著對方的肩膀,其實還有一聲敬佩委實說不出口,瘦弱的身子骨上挑著的卻是尋常人不能理解的重擔,若是自己當初入院後花些功夫用來修行,現在也不至於此刻只能做些口舌功夫。
蘇問笑道:“師兄,若是可以,你們願意走出這裡,去外面轉轉嗎?”
“算了,除了冬陽,我們這些人早就忘記怎麼跟外面交際,怕了。”孔城連忙擺手說道,慌張的端著茶盤離開了。
只怕也就此事能讓這個穩重的讀書人慌張起來,看著對方狼狽的身影,蘇問不由覺得可笑,讀書人只修身、齊家,卻不敢治國、平天下,那讀書究竟還有何用,連那位聖人都曾走遍九州傳教,是不是真的怕了,他不知道,但是橫院這些人絕不是甘心與世隔絕的傢伙,至少他們身上的某些特質不會允許。
這一夜蘇問沒有回家,而是留在了橫院,但小僕人還是在學府門口張望了許久,沒有看見想見的那個人,無奈的回去了。
傍晚的時候,莫修緣來過一次,與蘇問聊了許久,卻始終逃不過一句話,便是關於蘇承運,等對方離開後,姜離厭也來了,後者就簡單很多,把下午的怨氣發洩了一通後,將溼漉漉的蘇問從湖中撈起,平靜問道:“你去過凌天宮嗎?”
同樣的問題早在第一次相見時蘇問就已經答得十分清楚,不知為何對方此刻又問了一遍,而且期待著他能有不同的答覆。
“沒有,就是做夢都沒夢見過。”蘇問誠懇的說道。
姜離厭思索了片刻又繼續問道:“莫修緣說你身邊有個小僕人,帶來給我看看。”
“你找他做什麼,我不。”
蘇問一句話沒說完就又被扔入湖中,姜離厭起身離去,只留下一句話,“明天見不到他,就殺了你。”
坐在亭子中的風休看著在水裡掙扎的蘇問唏噓不已,這凌天宮的聖女可是與世人傳聞的大為不同,雍容端莊之中少不得的刁蠻霸道,可如此才更像是凡塵中人。
第二日在學府門前,小僕人看著眼前美若天仙的奇女子半天說不出話來,姜離厭空靈的目光在對方身上停了許久,最終搖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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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不算太久,最後一日,蘇問接過風休送來的好禮,一把暗紫色的長弓,奈何除了色彩外他並沒有感覺到有其他出彩之處,號稱弓之極盡的南唐逐鹿弓,弓身以柘木為上,長六尺,筋取自泉臼青牛最佳,以黃魚鰾製得的魚膠接連,包裹獸皮,輕弓三石,重弓可達六石。
持弓者上力挽一百二十斤,過此則為虎力,亦不數出,中力減十之二三,下力及其半,傳聞南唐滅西蜀後,以西蜀力士秘術為基培養了一批軍士,組建一伍皆持重弓,可隔江遙射,奈何兩次灕江之戰都未曾見其身影。
蘇問手中這把弓質地似鐵非鐵,通體暗紫色,其上符籙雕琢,重不過三斤,比起逐鹿弓還要長出半尺,弓弦不知是何質地,指彈有龍吟之音,稍稍拉動其勁力重如託石,少說也有八十斤,蘇問出盡全力也僅夠拉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