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街頭沒有因為七貴的出現而熱鬧許多,只有士兵們撐起而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氣中迴盪,些許的悲壯也在這一瞬間被愚蠢淹沒,萬人敵古往今來不在少數,然而即便是當初號稱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最終不也是個在寒江自刎的唏噓下場。
趙力心情沉悶,本以為世間極簡單的交情買賣,但總有讓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只是這些事絕不會包括眼前這個瘦弱的彷彿一陣風便能將其吹到的少年,他根本無需懷疑手下士兵的能力,只需要一個衝刺,將不會再有人出現在他面前。
闊步而來的七貴,每一步都走的很慢,與怒衝而來計程車兵對比鮮明,麻衣下隱藏的身軀伴隨著呼吸緩緩甦醒,陳茂川說過對方曾經是見到過開靈風景的人,卻不知什麼原因跌落了,蘇問一直以為是受自己拖累,但其實七貴所走的道路與所有人都不一樣,如果說孟良三入開靈開八座靈宮已是世人驚歎的神蹟,那麼如果此刻凌天宮的神官在場,一定會揪著胸口,失聲懷疑這些年來所信奉的天道究竟是否存在,否則怎麼會容忍這麼多邪魔現身人間。
一名身披鎧甲的步卒率先衝到七貴面前,手中的長槍刁鑽狠辣的捅向對方心窩,七貴沒有特別的反應動作,只是右腿微微抬起分毫,隨即迅猛踏地,伴隨著震響,一道道裂紋如蛛網般密佈地面,槍尖之下已然沒了身影,那名步卒驚容未改,只覺得一陣勁風拂面,整張臉頰深深凹陷,只剩出氣,沒有進氣。
也許是一切發生的太快,隨後而至計程車兵根本沒有看到前者如此駭人的死狀,甚至在他們看來,不過是七貴的身形出現了一陣晃動而已。
唯有縱觀全域性的趙力眉頭猛然皺起,在那一剎一陣冰冷的感覺直擊他的心房,臉上的陰沉緩緩被莫名的驚慌取代,身為武夫的他雖說仍在起凡境界摸爬滾打,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比任何一名修士都更明白以武入道的艱難,以及那份可望而不可及的力量。
“不可能,怎麼會一絲靈力波動都沒有,單這種肉體爆發的力量,難不成他竟是一位超脫之人。”
趙力明顯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恐懼,以至於忍不住退後了數步,古往今來氣宗與劍宗的爭鬥從未停止過,但是無論如何以凌天宮為主宰的九州大陸,修士便永遠壓過武者一頭,那怕你枯劍冢技藝超群,可終究是一家之力,如今的九州,能夠叫得出名號的武道大家屈指可數,可入宗師境界的更是寥寥無幾,就更不要說宗師之上的超脫之人。
對於世人而言,立塵之後再無修行,乃尋覓超脫之法,脫離凡塵登臨仙界,凡人修行由起凡入品,開靈小宗師、立塵宗師境界,唯有解世間一切困惑,上聞天道之才,方是超脫人,不拘凡塵世俗。
幾百年間真正尋得超脫之人一雙手也數得過來,但這其中以武入道的武夫卻連一人都沒有,對於武道而言立塵已是巔峰,但誰也不可否認立塵境界的武夫就一定比不得超脫的修士,正如武榜第三的官天曉以立塵上境的修為將一眾超脫修士壓在身下,連同詩仙唐一白都不得不承認對方有絕對的實力,若是超脫,只怕是此間唯一一位有望超越凌天宮宮主的武者。
七貴那裡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就成為了對方口中世間唯一一個超脫的武者,這頂頭銜委實大的嚇人,就算是趙力目光短淺也好,被震撼失神也好,有一點不可否認,如果七貴真的能夠一直走下去,超脫不置可否,但一定會被凌天宮以除魔手段誅殺,強納天地靈力於體內,其心不正,其道不存,是為魔頭也。
武者與修士最大的不同便在於後者御靈在外,前者養力在內,天地無極,人體有限,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使得武者巔峰被定格在立塵上境,而那群被稱做魔教的異教徒便是妄圖邁過眼前雷池,不過究竟什麼是魔,不過是一群不被常人認同的瘋子罷了。
七貴入過開靈,那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因為他連一座靈宮都沒有開啟就又跌落起凡,但這種跌落與孟良不同,並非消磨的意境,反而是一種沉澱,以求厚積薄發的衝勢,早就不止一個人說過蘇承運是個膽大妄為的瘋子,既然能瘋一次,又為什麼不會瘋第二次。
瘦弱的雙臂猶如兩條精鐵打造的鐵棍,不用朴刀的小僕人重新亮出了在青山中讓所有野獸都見之色變的拳頭,只剩下一陣粗暴,十餘根長槍被他夾在腋下,手臂如刀長槍應聲斬斷,短短一盞茶的時間,地上已經躺下了二十人,無一例外皆是一招致命。
七貴一路橫行無阻,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與其說他是一個沒有靈宮的開靈小宗師,倒不如說他已然將九座靈宮融為一處,而他本身就是一座靈宮,那副柔弱的身體只怕早已經遠勝精鐵。
然而即便折損二十人,剩下的兵卒非但沒有膽怯,反而是更加不畏死的衝殺上來,北魏尚武,滄州尚死,哪怕是常明手中的私家軍仍有大批都是可死戰不退的熱血男兒,只可惜這塊好鋼沒能用在刀刃上。
無人察覺之間,一根漆黑的鋼針悄然穿行在士兵之間,就在七貴抬手的瞬間,刺中他左肋的肺俞穴,揮動的手臂猛然停滯,緊隨而至的第二根鋼針從脊柱沒入,第三根刺中肩膀,志室、肩井兩處大穴被封,原本奔流不息的靈力立即紊亂起來,就像被堵住的洪水,開始朝別處瘋狂湧灌。
一名在人群中蟄伏已久的修士突然現身,腳下快走兩步,衝到七貴面前,雙手交錯之間又多出六根鋼針,再度精準封住七貴六處大穴,徹底阻絕了對方的靈力調動。
見此,趙力長舒一口氣,還好自己留有後手,本身是為了提防馬幫中會不會藏匿高手,特意從三水郡的一個江湖門派中借來了一位專制修士的鬼醫,一手針灸封穴功夫詭異至極,沒想到馬幫那邊沒用上,此刻倒是有了奇效,這為鬼醫雖然招數奇特但本身修為才堪堪開靈,正面對上七貴絕無勝算,所以先前隨著士兵衝擊時並不急於出手,等到摸清了對方的招式套路,才以雷霆手段瞬間將其制服。
被封印九處大穴的七貴此刻莫說是調轉靈力,便是想要移動身形都格外困難,單是肺俞穴位一處,震動心肺、破氣機,伴隨呼吸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痛楚都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
然而就在所有人將注意力放在七貴身上時,一陣驚魂不定的尖叫聲驟然響起,尖銳的音調折磨著所有人的耳膜,又一個蒙面人現身,一身反穿的麻衣看上去古怪異常,手掌死死扼住穆夫人的脖頸,用沉悶的聲音喝道:“想要她活命就把人放了。”
趙力聽的頭皮發麻,以他的的警覺竟全然沒有察覺到對方何時出現在身後,更是駭人的連昏迷在地的劉坡也都沒了蹤影,得是何種了不得的身法才能做到這般悄無聲息,本該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怎的演變成了這樣,前有堪稱官天曉第二的小子硬生生亮出了一手以一敵百的強硬戰力,轉眼又多一個身法詭譎,甚至帶著一分宗師韻味的神秘人物,只是一個小小的馬幫首領哪裡結交的這些奇人異士,想到這裡便是頭痛不已,早知如此,當初穆夫人拿著令牌找上他時,說什麼也不會接下這燙手的山芋。
“你又是何人?”趙力險些要發狂,一個劉坡死與不死跟他都沒有任何關係,可要是穆長壽的乾女兒出了丁點岔子,別說他副尉的身份還保得保不住,只怕摘了這顆人頭都不夠。
來人自然是蘇問,到底還是騙不過自己的心,只是眼前的局面可不單單是一個瘋狂就足以形容的,以一敵百的實力他沒有,不過滿腹聰明卻是連陳茂川都認同的,二指並出,一枚銅錢驟然彈出,隨著一身悶響嵌入身旁一座石獅子體內,論腕力就算再有三年,他也達不到南追星的程度,但配合上靈力和念力,也是能夠再現檀溪威力。
“盜聖,南追星。”
也不知南追星此刻會不會瘋狂的打幾個噴嚏,不過這名頭倒是比當初冒用陳茂川時威懾更大,不管是江湖中還是在朝為官,誰人不知南追星之名,身法九州第一,一招漫天花雨撒銅錢的暗器功夫天下聞名,趙力盡管驚訝,可結合上對方神出鬼沒的身法,以及方才那枚深入獅肚的銅錢,十成已然信了六成。
那名鬼醫看了看趙力的眼色,小心取出插入七貴體內的鋼針,帶著七貴走到蘇問面前,儘管鋼針已經取出,但身體的麻痺並沒有退去,一七貴個踉蹌倒地,蘇問連忙去扶,那名鬼醫眼疾手快一把將穆夫人奪了過來,交換手之間與蘇問手臂擦過,神情驟變,身形連連退去。
“那裡來的蟊賊,區區一等起凡修為也敢冒充南追星。”鬼醫一語點破天機。
趙力如夢初醒,憤怒交加,拔出腰間佩劍領著身後士兵一擁而上,蘇問連忙將七貴背在身上,縱身一躍,竟然朝著對方衝了過去,雙手交叉袖口中,只聽口中振振有詞的大喝一聲。
“漫天花雨撒銅錢。”
銅錢飛馳佈滿天際,眾人猛然一頓,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紛紛手忙腳亂的抱頭遮擋,蘇問腳尖落在一名士兵肩頭,走馬觀花步如點水一般飄掠而去,下一瞬便出現在了那名鬼醫身前,對方甚至來不經驚愕,一道白芒從脖頸緊貼而過,氣絕身死,也不理會一旁七魂嚇丟六魂的穆夫人,身形連閃,消失無蹤。
另一邊銅錢落地,全無力道,趙力這才發覺受騙,慌忙轉身,那裡還有對方的身影,氣的牙關緊咬,手中寶劍憤怒入地三寸。
“混賬,我不會放過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