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姚平仲頓時嘴巴一咧,心說王爺,此刻唱這個不太合適吧?
前方歌伎也是個個大驚,太平時候唱唱這首倒還好,如今江南大亂,怎麼能唱這詞呢?
但沒人敢反對,也沒人敢勸說,歌伎們臉色蒼白地唱起了這首杜牧的泊秦淮:
煙籠寒水月籠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
隔江猶唱後庭花。
聽完之後,趙檉冷笑一聲,令畫舫靠岸,隨後起身負手上岸。
只是幾個時辰之後,秦王在畫舫之上的一切事情,甚至包括其間種種表情動作,便落在紙張字面,擺放到了此刻江寧各大士族族長的案頭桌上……
夜色漸漸垂幕,趙檉在宣撫司內給道君皇帝寫奏摺,他的摺子可以直接走侍衛親軍司,不經中書門下,能直遞宮中。
摺子上自然是誇大江南亂象,什麼屍橫遍野,餓殍載道,哀鴻千里,血流成河,白骨露於野,總之,怎麼悲慘怎麼寫,怎麼嚇人怎麼寫。
越嚴重越好!
就是要嚇道君皇帝個坐立不安,心神不寧,夜晚難寐。
他知道童貫和趙楷也會這樣寫,甚至可能比他寫的還可怕,大家無論朝上怎麼不和,但在嚇唬皇帝這事兒上卻肯定會無比默契。
初出事之時須瞞著藏著,到來之時須唬大其詞,平事之後要說辛苦艱難。
自古以來做官皆如此,只是瞞著椅子上那位,或許有些精明的心中也知道臣子騙他、嚇他,但此乃是陽謀,只要最後勝利了,椅子上這位也是沒轍。
他寫到最後,筆鋒一轉,言道鄆王領兵駐去了江西洪州,整個江南東路都空給了賊軍,長江天險彼岸無人鎮守,一但賊軍佔據長江南岸,甚或打過長江,兵鋒便會直指京畿,後果不堪設想。
是以,事急從權,帶兵南渡,駐紮江寧,誓要將賊軍阻在長江以南,不得踏過江水半步。
寫完之後,趙檉吹乾墨跡,笑了笑,趙楷肯定會上奏摺彈劾他跑到江寧去權兵事,他就稍微解釋一下,這是為了大宋,為了朝廷著想,不然你鄆王不守江東,方臘打過長江,再打去京畿,你鄆王的罪過可就大了。
就在他放下筆後,外面張憲忽然來報,說江寧城外有人叫門。
這個時辰,江寧的城門剛剛關閉,而張憲一直在王稟手下,就直接住去了城頭,不過能讓張憲過來詢問的,肯定這叫城之人非同尋常。
“王爺,是杜壆過來了,正在城下!”張憲道。
趙檉聞言頓時大喜,當日他潛進王慶軍中後,與杜壆交好,後來宗澤設計生擒了杜壆,平定王慶後他本想就地招攬,但杜壆臉皮薄不好意思直接投降,趙檉就放了杜壆離開。
這次出征之前,他琢磨手下實在是缺少大將,就讓人給杜壆送了封信,包括山東武松那邊,讓兩人過來幫忙。
武松那裡因為一直在照顧武大,武大被西門慶踹出了暗傷,怕是一生難好,也做不得工,需要有人照料在旁,所以沒過來麾下。
趙檉此刻聽了張憲報告,便下令放杜壆入城,帶來司內。
杜壆武藝高強,尤其馬戰,可說和盧俊義不相上下,方臘手下雖然高手眾多,但馬上長兵的爭鬥,並沒有誰能超過盧俊義和杜壆的。
統兵打仗,馬戰的重要性遠遠高過步戰,馬戰高手就是戰場上的一面旗子,衝鋒陷陣,軍前鬥將,可以視為兩軍交戰的標誌,高強者可以鼓舞士氣,引導戰爭走向勝利。
雖然已知方臘那邊的汪老佛和陳箍桶是宗師,但即便宗師,單打獨鬥能勝過杜壆,但真正到戰陣之內,馬上交戰,作用不一定比杜壆和盧俊義強,甚可能還不如他二人。
這就是個人武力和戰場大勢的區別。
半晌之後,張憲引杜壆前來,還未進門趙檉便迎了過去,拉著杜壆的手道:“壟堅可真是想煞本王了,這次來了莫再離開,就算想走本王也定然不允。”
杜壆生得醜陋兇猛,但臉皮卻極薄,一看趙檉如此禮賢下士,不由大臉漲得通紅,忙“撲通”一聲拜倒在地:“杜壆謝王爺知遇之恩,活命之情,恨不能肝腦塗地報答。”
趙檉把他拽起來,讓張憲搬過椅子,各自坐下聊了會兒家常,便讓人準備好酒宴,直喝到月上柳梢後方自罷休。
又過一日,武松也來,趙檉再次擺酒接風,武松與杜壆不同,並沒有之前的對立之事,從去東京打擂開始,趙檉都是一步步施以恩惠,尤其在武大之事上,可以說趙檉救了武大的性命,雖然武松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趙檉怎麼知道那藥不能喝,但並不耽誤他一顆效死之心。
趙檉握著武松的手,觀看他堅毅果敢的面容,搖頭道:“二郎啊,這次平完賊寇,就將乃兄接去東京吧,在本王身邊總好過山東無人提攜照顧。”
武松倒頭便拜:“全聽王爺吩咐。”
趙檉扶他起來:“如此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