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如今空著,不過媳婦每日都讓人灑掃過的,還有父親那裡……”
外間等候著的大老爺辛元春不知是不是聽到裡頭老夫人說要走的話,頓時顧不上這是侄女的內室,大步踏了進來,看著端坐在床沿的老夫人,長揖到底見了禮,抬起頭,百感交集中滲著茫然,
“母親,有事叫兒子去別院……”
辛夷眨了眨眼睛,這個伯父到底會不會說話?也是做大官,將來承繼辛家的人。
怎麼在祖母面前就說蠢話了?
“叫兒子去別院……”
這是什麼話?讓人聽了那就是不讓祖母回城啊。
老夫人面上笑容漸漸消失,眼皮子都沒抬,只是不耐煩的揮揮手,
“出去,出去,我只是回來看看微微,犯不著找你,你們也都出去。”
辛元春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母親,孩兒是在是太過激動,母親這二三十年未曾踏足過京城,都是孩兒說錯話了。”
“母親說的是,母親是孩兒的母親,有事不吩咐孩兒吩咐誰去,母親……”
老夫人拍了拍彷彿被嚇著的辛夷,轉過臉去,挑了挑眉梢,笑了笑,
“大郎,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起來吧,沒得在小輩們面前跌了面子。
今日你就是跪穿了兩個膝窩也沒用,放心吧,我不留在這裡,你父親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後頭見辛元春跪下的洛氏,這會膝蓋微微彎著,跪不是,不跪不是。
她雖沒和這個婆母怎麼相處,也不過是初一十五去別院請一回安,這麼多年下來,兩人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一個月都不到。
她不敢在這個外頭有著‘悍婦’‘小諸葛’之稱的婆母面前造次。
辛元春是老夫人的孩子,怎麼會不知道她的脾氣,聞言,只好從地上爬了起來,賠著笑臉,
“兒子真要跪穿兩個膝窩,還不是疼在娘心裡,母親要去別院,那孩兒送你回去,也別騎馬了,讓孩子他娘把馬車墊的厚實一點,馬車趕的慢一些……”
說著,他給洛氏使了幾個眼色。
洛氏會意,急忙答應著,轉身就往外走。
老夫人看著正是壯年的兒子,這會和小孩一樣的站在她邊上,擺著手叫住洛氏,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還沒老到那個地步,我不想見到那個老東西,行了,就這樣吧。”
“母親……”辛元春叫了一聲。
老夫人神色絲毫不為所動,打斷了他的話,“好了,都要做宗主的人了,還這麼婆婆媽媽,黏黏糊糊的做什麼。”
說著從榻上站起了身,摸了摸辛夷的頭,“乖乖,你好好的養身子,想去別院住就過去,清書真人也念叨著你。”
說完,就轉身朝外而去。
她的每一步都很堅定,隨著她的步伐,帶出微微的風來。
辛夷望著老夫人的背影,微微發呆,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偶然在一個老嬤嬤嘴裡聽到的隻言片語。
祖母會去別院,還是跟四叔的生母有關,原本祖父和祖母恩愛兩不疑,可某一天,祖父竟然帶了個大肚子的女人回來。
祖母因為這個和祖父鬧了彆扭,但到底多年的夫妻,兩人後來和好了,可沒想到那女人生下四叔後,忽然就死了。
這個時候,那女人身邊的丫鬟衝出來說是祖母害死了四叔的生母。
那一次並沒有鬧的很厲害,可祖母卻因此別院獨居幾十年,從不踏足府門半步,這次,要不是因為阿宴送信,估摸著到死,祖母也不會回來。
她聽清書真人唸叨過,說是祖母連她死後的蓮位都已經做好了,只等著死了點上漆,到時寄放在東嶽觀!
辛夷長長的呼了口氣,沉默了片刻。
老夫人出門時,路過徐氏,看了她一眼,“微微是你親生的骨肉,讓下人伺候的精心點,現在只是鬧肚子這樣的小病,要是小病轉大,到時你哭都哭不出來!”
徐氏嘴裡發苦,垂手應是,動了動嘴唇,慢慢開口,
“母親,微微的婚事,若不是先前耽擱,早就定下來了,如今她已經及笄,前些日子,也有好些人朝我打聽微微。”
說到這裡,徐氏又是一苦,母女倆如今和仇人一樣,她就是想和女兒商量,也沒辦法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