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哪兒去了?”老駱駝殺氣騰騰地站了起來,說道,“那小子在哪兒?”
兩個小扒手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師傅,似乎被他的火氣嚇了一跳,彼此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沒有回答。
“那孩子怎麼啦?”老駱駝一邊死死揪住機靈鬼的衣領,一邊用可怕的詛咒恐嚇他。“說啊,不然我掐死你。”
老駱駝的神氣全然不像是在開玩笑,小癩痢一向認為不管出現什麼情況,明哲保身都是上策,估計第二個被掐死的肯定就是自己了,他立刻跪倒在地,發出一陣響亮的、綿延不絕的嚎叫——既像是發了瘋的公牛叫,又像傳聲筒裡的說話聲。
“你說不說?”老駱駝暴跳如雷,狠命地搖拽著機靈鬼,那件寬寬大大的外套居然沒把他人整個抖出來,真是不可思議。
“他給逮住了,就這麼回事,”機靈鬼沮喪地說,“你放手啊,你放不放?”機靈鬼晃了一下,一使勁掙脫了身子,將肥大的外套留在了老老手裡。
機靈鬼猛地抓起烤饅頭的叉子,照著老駱駝背心就是一下,這一下要是叉中了的話,決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恢復過來的。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老駱駝往後一閃便躲開了,真叫人猜不透,他表面上衰老不堪,這一進一退之間卻十分敏捷。
他抓起鍋,準備衝著敵方頭上砸過去。就在這時候,小癩痢發出一聲恐怖萬分的嚎叫,岔開了他的注意力,他突然改變了目標,把鍋子照準機靈鬼摔去。
“還真來勁哩。”一個低沉的嗓音忿忿不平地說,“老駱駝,到底是怎麼回事?”
發這一通牢騷的是一個年約三十五六歲,長得壯壯實實的漢子。此人穿一件黑色外套,淡褐色褲子髒兮兮的,半長統靴,鉛灰色套襪裡裹著兩條粗腿,腿肚上肌肉鼓得高高的——這兩條腿,又是這樣一副裝束,看上去總讓人覺得是一件尚未完工的半成品,單缺一副腳鐐作為裝飾。他戴著一頂灰色帽子,脖子上裹了一條齷齪的花圍巾。
一張呆板的寬臉上,鬍子已經三天沒刮,兩隻陰沉的眼睛,有一隻眼睛周圍什麼顏色都有,那是最近捱了一擊留下的。
“進來,你聽見了沒有?”這位引人注目的煞神咆哮起來。
一隻毛蓬蓬的黃狗躲躲閃閃地跑進來,臉上帶著二十來處傷痕裂口。
“你先前幹嗎不進來?”那漢子說道,“當著大家連我都不認了,是不是啊?躺下吧。”
這道命令伴隨著一腳,把那畜生打發到了屋子的另一頭。然而,狗顯然已經習以為常,它悄無聲息地蜷在角落裡,沒發出一點響動,一雙賊眼一分鐘約莫眨巴了二十次,看樣子正在考察這間屋子。
“你在糟踐這些孩子嗎,你這個貪得無厭,貪——心——不——足的老傢伙?”漢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我真納悶,他們怎麼沒有殺了你。我要是他們,準會於掉你。我要是你徒弟的話,早這麼做了,嗯——不,宰了以後你就賣不出去了。”
“噓,噓!”老駱駝渾身直哆嗦,說道,“不要說那麼大聲。”
那惡棍回答,“你來這一手,從來就沒安過好心。你知道我名字,只管叫我的名字。時候一到,我不會丟人現眼的。”
“好了,好了,張胖子”老駱駝低聲下氣地說,“你好像不太高興。”
張胖子回答,“我看你也不怎麼舒坦”
“你瘋了嗎?”老駱駝扯了一把張胖子的衣袖,指了指那兩個少年。
張胖子打住話頭,在右耳下邊做了一個打結的動作,頭一偏倒在右邊肩膀上——老駱駝對這類啞劇顯然心領神會。
接下來,張胖子照著幫口裡的說法,要了一杯酒。他的話裡這類玩意兒多的是,如果一一記錄下來,恐怕誰也看不懂。
“你可留神,別往裡邊下毒。”張胖子說著,把帽子放在桌上。
這話是說著玩的,可說話人如果看見老駱駝咬著慘白的嘴唇朝櫃櫥轉過身去時那邪惡的一瞥,大概會想到這一警告並非純屬多餘。
兩三杯燒酒下肚,張胖子親自對二個小子做了一番垂詢,這一善舉引起一番談話,談話間永昌被捕的起因與經過都給詳詳細細講了出來,順便也作了若干修改加工,機靈鬼認為在這種場合進行一些修改是很有必要的。
“我擔心,”老駱駝說道,“他會講出一些事,把我們也搭進去。”
“很有可能,”張胖子惡狠狠地咧嘴笑了笑。“你倒黴了。”
“我是有些擔心,”老駱駝彷彿對這一番打岔毫不在意似的,說話時眼睛緊緊盯著對方。“我擔心的是,如果那場把戲牽連上我們,事兒可就鬧大了,況且這檔子事對你比對我更為不妙。”
張胖子身子一震,朝老駱駝轉過身來。可老駱駝只是把肩膀聳得快碰著耳朵了,兩眼出神地盯著對面牆壁。
話頭中斷了好一會兒,這可敬的一夥中的每一名成員似乎都各自陷入了沉思。連那隻狗也不例外,它多少有些狠巴巴地舔了舔嘴唇,像是正在盤算,到了外邊怎麼著也要一口咬住在街上遇見的第一人的腳脖子,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有肉就行。
“得有人到局子裡去打聽打聽。” 張胖子的嗓門比進門以後低了許多。
老駱駝點點頭,表示贊成。
“只要他沒有招供,給判了刑,在他出來之前就不用犯愁,”張胖子說道,“到時候可得看住了。你一定要想辦法把他抓在手心裡。
老駱駝又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