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不假,這一行動方案顯然十分周密。不幸的是,採納起來卻存在著一個極大的障礙。那就是,碰巧機靈鬼、小癩痢,還有老駱駝和張胖子,個個都對靠近警察局抱有一種強烈的、根深蒂固的反感,更直白的說法就是恐懼吧,不管是有什麼理由或者藉口都不想去。
他們就這樣坐著,面面相覷,這種心中沒底的情況肯定是最令人不愉快的了,很難猜測他們到底要坐多久。
不過,倒也無需作此推測了,因為永昌以前見過一次的那兩位小姐這時飄然而至,談話頓時再度活躍起來。
“來得真巧。”老駱駝說話了,“阿珠會去的,是不是啊?”
“去哪兒?”阿珠問。
“到局子裡跑一趟。”老駱駝誘戲道。
應該為這位小姐說句公道話,她並沒有直截了當承認自己不想去,只是表達了一個熱切而強烈的願望:要去的話,她寧可“挨雷劈”,。
老駱駝的臉色沉了下來,視線離開了這位小姐,她雖然說不上雍容華貴,倒也打扮得花枝招展。
“你這是什麼意思?”張胖子板著面孔,眼睛往上一抬。
“我就是這個意思。”小姐不緊不慢地說。
“你恰好是最合適的人,”張胖子解釋說,“這附近沒有一個人知道你的底細。”
“我也並不希罕他們知道,”阿珠仍舊十分泰然。“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會去的”張胖子說道。
“不去。”阿珠說道。
“她會去的。”張胖子說。
張胖子終歸說中了。經過輪番的恐嚇哄騙,發誓許願,這位小姐最後還是屈服了,接受了任務。
“等一下”老駱駝一邊說,一邊拿出一隻蓋著的小籃子。“用一隻手拎住這個,看上去更像規矩人。”
“給她一把大門鑰匙,掛在另外一隻手上,”張胖子說,“看上去才像那麼回事。”
“對,對是那麼回事,”老駱駝將一把臨街大門的大鑰匙掛在姑娘右手食指上。“得,好極了。真是好極了。”老駱駝搓著手說。
“我可憐的的小弟啊。”阿珠放聲大哭,一邊痛不欲生地將那隻籃子和大門鑰匙絞來絞去。“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他們把他帶到哪兒去了?啊,可憐可憐吧,先生們,告訴我吧,這可愛的孩子到底怎麼了,求求你們,先生,行行好,先生。”
阿珠說了這一段聲調極其哀痛,令人心碎欲裂的臺詞,在場的幾位聽得樂不可支,她停下來,向夥伴們眨了眨眼,微笑著面面俱到地點點頭,走了出去。
“啊。真是個伶俐的丫頭。”老駱駝說著,朝一班年輕朋友轉過身來,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像是在用這無聲的勸告,要他們向剛剛看到的那個光輝榜樣學著點兒似的。
“說得上是娘們中的大角色了,”張胖子生斟滿自己的酒杯,大拳頭往桌上一捶。
阿珠儘管孤身一人穿過大街,什麼保護也沒有,她不免顯出了一點固有的膽怯,但仍然過了不多久就太太平平地到了。
她從巡捕房後邊那條路走了進去,用鑰匙在一堵牢門上輕輕敲了敲,諦聽著。裡邊沒有響動。她咳了兩聲,又聽了聽。她依然沒見有迴音,便開口說道。
阿珠徑直找到那位穿條紋背心的巡捕,以最最悽苦的悲嘆哀泣,請求他歸還自己的小弟弟,大門鑰匙和那隻小籃子的作用立竿見影,使她顯得更為楚楚動人。
“我沒有抓他啊。”老人說道。
“那他在哪兒呢?”阿珠心煩意亂地哭喊著說。
“那位先生把他帶走了。”巡捕回答
“什麼先生?啊,謝天謝地。”阿珠嚷了起來。
在答覆這一番東扯西拉的詢問時,巡捕告訴這位裝得活靈活現的姐姐,永昌在警察局裡得了病,對證結果證明,偷東西的是另一個小孩,不是在押的一個,那位先生見他不省人事,就把他帶到自己的住所去了,至於具體地點,這名巡捕只知道是在附近一個什麼地方。
苦惱的姑娘懷著滿腹疑竇,蹣跚著朝大門走去,一出門,躊躇不定的步履頓時變為矯健輕捷的小跑,她煞費苦心地揀了一條最最迂迴曲折的途徑,回到老駱駝的住所。
張胖子一聽到這次探險的報告,立刻忙不迭地叫醒那隻黃狗,戴上帽子,便匆匆離去。
“非得弄清楚他在哪兒不可,一定要把他找到,”老駱駝激動不己地說,“小駱駝,你什麼事也別做了,各處逛逛去,聽到他的訊息趕緊帶回來。阿珠,我一定要找到他。我相信你,在所有的事情上都信任你和機靈鬼。”
老駱駝補充說,他一隻手哆嗦著,拉開抽屜。“拿點錢去,今兒晚上鋪子得關一關,你們知道上哪兒找我。一分鐘也別多待,趕緊走。”
他一邊說,一邊把他們推出房間,隨後小心翼翼地在門上加了雙鎖,插上門閂,從暗處取出那一個在永昌面前不慎暴露過的匣子,手忙腳亂地把金錶和珠寶往衣服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