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吳永昌發現自己在一條巨大的捕鯨船艙內,幾個陌生人站在身邊,而面如死灰的盧斯正在忙著搓熱他的雙手。
見他睜幵眼睛,盧斯高興得發出謝天謝地的呼喊,惹得那幾個相貌粗魯的人也禁不住呵呵大笑並熱淚盈眶。
他們死裡逃生的經過很快就得到了解釋。原來正是這艘捕鯨船撞翻了的小船,它當時為了避風而改變航向,利用它還敢扯起的大小帆迎著側面風行駛,於是它前進的方向幾乎與小船的航向形成直角。
有幾位水手在前瞭望臺上,可當他們發現與小船時相撞已不可避免——他們發出的警告聲就是嚇得吳永昌要命的那陣尖叫。
他們告訴吳永昌,當時大船壓過小船就像壓過一片羽毛那樣輕鬆,船上的人絲毫沒感覺到船下有阻礙。
只是當脆弱的小船被吸入大船底並順著龍骨擦過之時,他們從風的怒吼和大海的咆哮聲中聽到過一陣輕微的摩擦聲,但僅此面已。
船長以為小船不過是一塊順水漂浮的沒用的沉船碎片。船長決意保持原航向前進,不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幸運的是有兩位瞭望的水手發誓說他們看見小船上有個人把舵,並說還有救起他的可能。
於是船上發生了一場爭論,爭論中船長生氣說:“他的職責不是盯著水中的雞蛋殼;他的船不能為這種毫無意義的情況而掉轉船頭;如果真有一個人被撞下水,那他也是活該,這不是任何他人的錯 ——他應該被淹死而且必死無疑,”
這時大副站出來干預此事,他像船上所有的水手一 樣,對船長這番既無情又卑鄙的話感到義憤填膺。
眼見大夥兒 都支援他,他便直率地告訴船長,他認為自己很想嚐嚐絞架的滋 味,所以他即便一上岸就被吊死現在也要違抗他的命令。
說完他 大步走過去,用肘把臉色蒼白、一聲不吭的船長推到一邊, 自己緊緊地抓住舵輪,並用堅定的聲音下令轉向。
水手們迅速各就各位,大船很快就掉轉了船頭。這一切花了差不多5分鐘,應該說即使剛才小船上有人,那他現在幾乎已沒有生還的希望。
但正如讀者所看到的,盧斯和吳永昌都雙雙獲救;之所以得救似乎是由於兩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偶然,而虔敬的盧斯則把這種幸運的偶然歸於上帝的保佑。
當捕鯨船還在掉頭時,那位大副已放下船上的小艇並跳入其中,隨他上小艇的還有兩名水手,那兩位發誓說看見吳永昌掌舵的水手。他們剛把小艇劃離大船的 背風面,大船就猛烈地顛簸著朝迎風面傾斜,大副見狀呼地一 下從小艇座位上站起身,高聲喊叫要他的水手們立即倒舵。
他可能再說別的一隻是焦急地不斷髙喊:倒舵!倒舵!大船上的 人儘快把舵倒回原來位置;但此時船已經掉過了船頭,完全恢復了進航速度,儘管船上所有的人一直在竭盡全力收帆停船。
當大船朝小艇衝過來時,大副不顧危險伸手抓住了主錨鏈。這時又一 次猛烈的傾斜使大船右舷幾乎完全露出水面,而他的焦慮也顯 露無遺。
他看見一個人的軀體以一種最奇特的方式貼在光滑閃 亮的船底,隨著船的顛簸猛烈地撞擊著龍骨。
他們趁大船船身的一次次傾斜進行了好幾次努力, 最後冒著小艇沉沒的危險終於把他從絕境中救出並送上了大船
好像是有顆船骨螺栓向外突出 並穿透了銅板,他順著船底滑過時正巧被它掛住,於是便以那種非常奇特的方式貼在了船底。
螺栓頭劃破了吳永昌身上那件破衣服的領口,劃破了後頸項,然後從右耳下的兩根肌 腱之間劃過。儘管他看上去已經毫無生氣,可他們仍然立即把他放到了床上。
船上沒有醫生。然而船長給了他無微不至的照料。他好像是要將功補過,要在他的船員面前為他先前那番惡 劣的態度賠罪,彷彿是上帝的一個忠實信徒。
雖然此時風力已幾乎加強到了颶風的程度,可是大副的小艇又劃了出去。
他剛劃出去幾分鐘就碰上了那條小船的一些碎片,接著同他一塊兒的一名水手又宣稱,他間或能從呼呼的 風聲中清楚地聽到呼救的聲音。
這一斷言使那幾位勇敢的水手 堅持搜尋了半個多小時,儘管船長不停地發出訊號要他們回來,儘管那麼脆弱的一艘小艇每時每刻都有被風浪掀翻的 危險。
事實上很難想象他們那隻小艇怎麼會沒在驚濤駭浪中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