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食不果腹,行路緩慢,沒多久就再度聽到身後那一陣陣拖曳聲。
麻布在重物的壓迫下與地面發生摩擦,尚未消融的冰雪被碾壓得變形,發出咔嚓嚓的碎裂聲。
那麼活下來的會是誰?
……
“莫回頭!”
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扯住身旁正欲回頭觀望的兒子,低聲呵斥。
“爹……”
兒子一愣,有些不甘。
“你想害死我們一家嗎?!”
聲音從中年父親的牙縫中擠出,可未等他話說完,便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充斥著恐懼的驚呼。
顯然,有人回頭了。
有一便有二,窺伺的餘光陸陸續續投來,但這些目光的主人皆被眼前之景震懾住了心神。
包裹的主人沒換,依舊是一手殺豬刀,一手拽包裹,只不過……
那個男子腰間除了挎著一把腰刀之外,還掛著四個淌血的頭顱,猩紅鮮血滴落在雪地上,為那潔淨的白地染上朵朵妖異的梅花。
猙獰面容死不瞑目,一雙雙血紅的瞳孔睜大,彷彿還帶著幾分驚懼與迷茫,似乎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為何會如此悽慘地死去。
肚子裡有存貨,孟可步履生風,很快就越過這群人,朝著隊伍的最前方走去。
所過之處,人皆避讓三舍,連一句話也不敢多言。
這下,別說垂涎食物的窺伺餘光了,就連尋常目光都不敢往他身上瞧,生怕被誤會,成了對方腰間的‘功勳’。
……
流民者:年飢或避兵他徙者曰流民,意為流亡之民。
皆是一些為了活命而背井離鄉的苦命人。
在孟可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中,‘他’自陝北府谷而出,一路向南,欲覓一棲生之地。
可惜……
過葭州、綏德州,未見一處安穩之地。
眼瞅著要到延安了,能歇口氣,可又為安塞高迎祥所部起義軍逼迫,繞行延川縣。
這一路上流民隊伍愈發壯大,好在最基礎的框架結構還保留著。
大家都是本村、本鄉、本縣的鄉里鄉親匯聚在一起,相互間不說知根知底、報團取暖,但好歹也同宗同源,能照拂一二。
“噌!”
殷殷血跡乾涸的殺豬刀揮出,深深紮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