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人談起這裡,都覺得能來這裡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其中不包括林峰。
林峰坐在車裡,看到苟應彪和沈清風一路大笑著邁進清風居,他咬著牙猛拍方向盤:“有辱斯文啊!真是有辱斯文!”
過了會兒,他鬼鬼祟祟地也下了車,昂首闊步走進清風居,身穿旗袍的迎賓小姐馬上款款走來,長腿從裙襬下伸出來,光芒萬丈的,刺得林峰快要睜不開眼。
他看了價目表之後,就更加睜不開眼了。他半眯著眼睛付了押金,跟著迎賓小姐上樓,又找了個藉口溜掉,之後在民宿裡流竄,到處尋找沈清風一行的蹤跡。
最後他在泡腳房的門裡聽到了沈清風的聲音,他裝成丟手機的客人,繞著房間走了一圈,房間裡卻再也沒傳出一絲聲音。他來到屋外,萬幸窗戶裡飄出苟應彪洪鐘般的聲音,他大喜,貓在了灌木叢裡,剛蹲下來,隱藏在暗處的蚊子們就如熱情的站街女一般吻了上來,恨不得將他嘬成人幹。
林峰忍受著痛苦,掏出手機,開啟了錄音,記錄著窗戶裡飄出來的斷斷續續的聲音,正好聽得苟應彪莊嚴朗誦道:
“西河文會人茫茫,才子佳人聚一堂。
“逸興橫飛書錦繡,才氣縱橫譜華章。
“文思泉湧賽井噴,詩情畫意震四方。
“此會堪稱千古絕,壯我西河永流芳!”
“好!大讚!”
“苟局長真是才氣縱橫!佩服佩服!”
“想不到苟局長也有這樣的才華,小小一個西河真的臥虎藏龍啊!”
房間裡迸發出短暫的掌聲,聽得窗外的林峰牙磣。
苟應彪說:“我畢竟也是跟過梅主任的,多少還是學了兩手。平時工作太忙,實在沒時間打磨創作,我們單位還有些小年輕瞧不起我,哼,我也不跟他計較。”
林洛說:“苟局這首詩實在是才氣縱橫,尤其是‘逸興橫飛書錦繡,才氣縱橫譜華章’這一句,妙不可言,讀來口舌生津,真是好詩。”
苟應彪說:“其實這一句是我們單位小刁幫我改的。我原本寫的是‘各路領導坐鎮瞧,老少爺們寫文章’,怎麼樣?哪一句好一些?”
苟局滿懷期待地看向林洛,林洛稍微猶疑了片刻,開口道:
“原句頗為的……雄壯,雖然也是佳句,但個人風格太強,可能和我們文會的調性不符,只好這麼妥協一下。”
苟局笑道:“是吧?我也覺得小刁這一句蠻不錯的,就用了。”
沈清風說:“苟局是將帥之才,他會取捨刪削就夠了。”
“對!苟局有容乃大!”林洛豎起了大拇指。
林峰在窗外聽得又生氣又好笑,連連搖頭嘆氣,心中暗罵“有辱斯文”。
林洛是林峰的小學弟,頗有才華。還是林峰作為推薦人,將他引薦到文協的。結果這小子被沈清風一利誘,倒戈了,反手背刺林峰一刀,轉頭當了沈清風的小弟,日日鞍前馬後,跟著沈清風學出了一身的油滑本領。
沈清風轉頭說:“林洛這孩子是真可以,這回換屆,說實話,我想讓他當副會。”
旁邊一直不做聲的作協資深會員劉仁松躺在椅子上開口道:
“行啊,只要林洛這次文會給大領導留下個好印象,當副會不是輕而易舉嗎?”
沈清風歪著身子湊到他那邊笑嘻嘻地說:“那還不是得劉老師支援?”
劉仁松懶洋洋地說:“大領導支援比什麼都管用。”
沈清風在心裡罵罵咧咧,心想他媽的這個劉仁松真是個拿腔拿調的臭文人,收了我的禮還扭扭捏捏連句表態的話都不願意說,白請他了,還讓這麼年輕漂亮的技師給他服務——就該讓最老最醜的老阿姨給他捏腳。
他轉頭語氣冷硬地對林洛說:“林洛,聽到沒?這次徵文必須拿第一證明你自己!”
林洛不緊不慢地說:“放心吧風哥,這回寧春宴、陳青蘿不參加了,那就基本沒有強勁對手,西河剩下碌碌,都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