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扳平比分使我們士氣大振,大家的自信心得到了顯著提升,拿到球更敢做過人動作了。穆錚和黃敏學開始有意識地和閻希配合,後者也心領神會,一點點構建與他們的默契。幾分鐘後的一次攻勢中,閻希從右路接到了米樂的直傳球,將球掃向大禁區弧頂。黃敏學跑到了那裡接球,但前後都有防守球員在圍追堵截。教練和隊友都對他喊了拿住,但按照他的身板,很可能在高大對手的身體對抗下直接失去平衡,丟掉球權。
他像沒聽見一樣跑到球的路線上,卻沒有接,球從身旁鑽了過去。兩個防守球員一愣,顯然沒有料到。而球還在軌道上繼續執行,三個人側後方的白色23號停住了它。
“漏得漂亮!”我聽到明明的在喊。
故意一漏,讓位置更好的隊友接球,只有足夠冷靜和大局觀極佳的球員才能這樣靈光一現。
穆錚的身旁已沒有盯防者,他在禁區外從容發炮,起腳遠射,這次射門的質量和週末對陣理工時的不相上下,又是那種極具力道與炸裂感的表演。然而和上半場相似,他的重炮轟門砸在橫樑上,飽滿的皮球與鋼鐵的樑柱在電光火石之間的碰撞炸出一聲轟響。外校的門將在看到球落下後估計都心有餘悸。
但外校也不是等閒之輩,在經歷了幾次衝擊後迅速擺好了防守的陣線。攻守態勢發生轉換以後,還能自我調整,從容應對,能與這樣成熟的對手交鋒實在是難能可貴。雖然大家都是初一新生,但毫無疑問一個月的訓練讓所有人都有了團隊的紀律與章法。怪不得說踢球就像打仗,從場上的衝鋒陷陣到排兵佈陣,再到場外的運籌帷幄,確實讓人著迷。
弦弦常說施振華是一個很會閱讀比賽的球員,就是說此人善於觀察場上的形勢,能在比賽中摸清對方的戰術與思路,及時決策,規避鋒芒,重點打擊弱項。
“一中的右後衛矮,你們起高球,起高球啊!”
他有意識地往米樂這裡靠了。不過像米樂這樣很有心氣的小孩,你越想針對他的弱點,他一定會越強硬的。
“百川,你協防右邊!”聽到施振華的喊話,教練馬上也在場邊做出部署。
後場的長傳果然來了,施振華扛著身後的米樂,想把球穩穩拿住。但米樂很聰明地卡住了他的身位,讓他不能舒舒服服地接球和轉身。揹著身猶豫怎麼處理時,川哥及時趕到,一腳把球踢出了邊線。隊友們也退了回來,外校不得不進入陣地戰,去進攻我們壘好的防線。
“防得漂亮!”我不由對右邊的兩名隊友喊了一句,一次出色的防守同樣能喚起內心的激動。施振華遠遠望了我一眼,愣了一下神,隨後笑了笑。
蒲雲走到場邊撿起球,準備擲界外球,廣播響了:
“江元一中換人,換下33號柯佩韋,換上12號趙蕤。”
換我?上趙蕤?
我在球門前呆住了,明明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腰,我才意識到自己要趕緊下場,不然還可能被認為在拖延時間而吃到黃牌。但我實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下半場佔優的情況下要被替補門將換下去。
場邊的趙蕤換上了他的手套,跟我手套碰手套地撞了一下,顯示出非常友好的隊內氛圍。相機該死的聲音又響了,又多了張兩人合照,估計還會被嶽隱丟到她們社團的公眾號上。
“踢得不錯,我是想讓大家都上去感受感受比賽氛圍。”教練摸了摸我的頭,我嗯了一聲。
“柯柯,去感謝一下觀眾吧,剛剛大家給你鼓掌了。”嶽隱朝我眨眨眼睛,邊拍邊說。
我居然沒聽見。
簡單地走到看臺那邊,我舉起手來拍了幾下,向大家鞠了一躬,就趕緊逃回替補席了。我聽到姐姐和徐牧在看臺上的聲音。
整個替補席上就我一個學生,其餘幾位是助教老師。他們對我點點頭就繼續緊張地注視賽場了,我半癱在椅子上,看到趙蕤上場後一一跟防線的隊友碰拳。
弦弦和我說過,當門將的一個好處就是佔據主力後出場會非常穩定,基本場場首發並打滿全場,不用擔心被換下。
“要是換門將,大機率是因為首發門將受傷或被罰下了。當然有的教練會在點球大戰前更換門將,作為一種戰術。對了,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領先優勢實在太大了,換替補門將練練,不過這就難免有點嘲諷對手的意味呢。”
然而我們沒有領先,還是2:2,友誼賽也沒有點球大戰,我更是沒受傷、沒出太大失誤,卻真的被直接換下了。
我今天怎麼這麼想留在賽場上?是因為想和米樂一起踢滿整個下半場嗎?還是我太討厭換下我的趙蕤了?
我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