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午夜。
一雙自認為輕巧的大腳沾著尿液,每一步都響起水聲。
他擰開了一扇房門,摸黑鑽了進來。
在桌子、在抽屜裡翻來翻去。
蘭道夫站在牆邊,靜靜凝視著黑暗中的老人。
他嘴裡嘟嘟囔囔,臉上怕的厲害,卻還是強給自己鼓勁,彷彿書桌的抽屜裡養著老虎一樣。
嘩啦…
嘩啦。
他翻找了幾分鐘,終於得了逞。
摸出那枚碎了面的、掛著銀錶鏈的懷錶。
攥在手裡,頭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蘭道夫摘了條大衣,輕輕跟了上去。
萬籟俱寂的深夜,熟門熟路的貝羅斯繞開了僕人,一溜煙逃出了這座橫平豎直的莊園,直奔鋪滿鵝卵石的海邊。
歪戴睡帽的老人瑟瑟發抖,雙足扣著硌腳的鵝卵石,像端了一支燃燒的杯子,停在海浪前躊躇——他又冷又怕,實在不知該怎麼辦。
也在這時,身後響起了不再掩飾的腳步聲。
蘭道夫提著外套,在父親驚訝地注視下緩步而來,到了身邊,展開,把加厚的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裹了裹。
貝羅斯掙了幾下沒掙開,低頭嘟囔著,緊著懷錶,一步步往深處去。
他自顧自彎腰挖了個坑:撥開鵝卵石,見了沙子後又向下,直到用手指趴出個碗口大小的。
把懷錶放進去。
重新埋好。
然後。
他累了。
一屁股坐在了鵝卵石上,喘著粗氣。
蘭道夫也靜靜坐下。
“…我不能讓一枚炸彈留在活人身邊,”貝羅斯賭氣,總認為這年輕人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時代真是不一樣。在以前,可沒人愚蠢到把這東西隨身帶著…”
“若不是看身份,我絕不會冒險救人…”
聽他像個孩子一樣講話,蘭道夫輕笑反問:“我的身份?先生,我是什麼‘身份’?”
這又給貝羅斯問住了。
他結結巴巴地囁喏,轉著眼球,在起霧的大腦裡尋找有關這張尖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