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姬的話,言猶在耳。
雲言徵坐在高馬上,眺望著熟悉的蔚國邊城,心中百感交集。當年一時意氣離開了蔚國,如今歸來,城廓仍在,但此心已不再。
當年失去的人,終究是尋得。卻又是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究竟是幸?亦或是不幸?
青晏前往亮出長公主府令牌,永安城守將命人大開城門,親自領兵出迎雲言徵等人入城。守將衛誠當年亦曾投身雲言徵的麾下,是九天騎中的一員。後因立了大功勳晉升,被雲言徵一手提拔成為了如今的一方守將。
如今得見昔日主帥,言辭殷勤,態度恭謹。看向她的目光裡仍然帶著昔年在沙場上混戰時的仰慕與崇敬。
他讓出了將軍府中最大的庭院供雲言徵歇息,又妥善安排了秦無恨與秦無雪等人的落腳之處。一面惦念著命人給雲言徵送過來美酒佳餚;一面一切妥當佈置之後親自陪同用膳閒聊。
說起往年軍中的趣事、險事,兩人皆是相視而笑,衛誠更是意猶未盡,說道:“雲帥你離開蔚國的這兩年多,軍中的兄弟皆是大為懷念。此次回來重掌九天騎,那幫小子如若知道必定額手相慶、倒履相迎,還不知怎麼開心壞了。”
雲言徵微微凝了凝神,唇角的笑意倒是淡了一些,酒杯到了唇邊又是放了下來,臉上顯出了一絲的落寞來。
衛誠見她如此,不由問道:“雲帥,這是怎麼了?”
雲言徵勉強地一笑,說道:“如今九天騎在珩王爺手中也是很好的。”
衛誠想起了當年帝都之事,不由也默然了。過了片晌,他飲下了一杯酒,才說道:“如今蔚國邊境皆無戰事,這也是好事,雲帥也可以藉此休養生息,繼續過一過悠閒日子。”
雲言徵彎了彎唇角,淡淡地點頭,說道:“三哥治軍嚴謹,那幫小子只怕不敢再皮癢了。”
衛誠也是點頭,介面笑道:“那是,我也屢有聽聞。上次回京,幾個小子還私下跟我嘮叨來著,說當年在雲帥您的手下他們是如何的生龍活虎、精神抖擻,如今在王爺手下謹小慎微,三思而後行啊。”
“三哥倒是教會他們用腦子了。”雲言徵宛然笑道,繼續夾菜送入口中。
衛誠頓了一頓,才呸道:“他們不用腦子也不行了,都給王爺的人壓著。若還不提著腦子轉起來,說不定就要搬……”
雲言徵聞言,一皺眉,低語道:“衛誠,話不可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衛誠臉色微微一冷,趕緊住了口,正色道:“雲帥說得是。他們私下都說很惦念著您,畢竟一直都是跟著您出生入死怎麼多回了,這樣的情分怎麼能說變就變,說忘就忘?”
雲言徵默默地喝著杯中的酒,目光微凝,口中卻是說道:“在軍中對往昔主帥念念不忘便是大忌,得讓他們切記此事才是。”
衛誠嘆了一口氣,低頭飲酒,鼻子裡無端地有了一些酸澀,只能讓烈酒衝下喉頭,強自忍耐著,說道:“雲帥,你此次回京,必要步步小心。今日的朝堂更非往日,有時候樹欲靜而風不止,我能想到的事,雲帥您必定也能想到了,就不在此多說。”他的聲音忽輕之又輕地道:“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若沒有當年的您,就沒有今日的我們,無論你遭遇了什麼,身後皆有我們同在。”
雲言徵望住衛誠英武的臉龐與誠摯的目光,冷固的心緩緩地湧動,唇角微勾起了一絲笑意,低語道:“你們切莫意氣用事。無論我往後遭遇如此,身在何處,你們皆須緊記守衛疆土,保護百姓,才是身為一個軍人的責任。朝中的事,你們不要參雜進去,既是為了你們與家人,更也是為了蔚國。如今九州動盪不穩,若是蔚國邊城軍心不定,只怕他日會成他國盤中餐。如此並不是我想見之事,若因一人之故,而使百姓流離失所,那便是我雲言徵此生最大的罪過了。”
衛誠心中感觸,握住酒杯的手不能自持,誠懇地道:“此話,衛誠謹記在心,雲帥請放心!”
“好!”雲言徵朝他綻了一個笑意,伸手在他的肩膀上彷如往昔地輕輕拍了一拍。
衛誠亦如往昔地咧齒一笑,一如當年初入她麾下的真誠,只是眼中的情緒更比當年來得濃烈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