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析擁住雲言徵坐在案邊,淡淡地道:“‘碧翎香’之毒以內力逼不出來,此毒香氣宛若三月雪。你素來不喜茶,只怕是聞了它的氣味,而秦無雪所說的話又擾了你的心神,故而不察之下著了她的道。”
他拉出塞在她口中的錦帕,丟在几面上,用袖口拭去她額上又覆上的汗,聲音徐徐而來:“你雖輸了棋,但酒並不是在秦無雪那兒喝?是你自己心裡煩悶,去對面的‘聞鶴樓’喝的,她那兒沒有酒味。你心裡煩,是為了這幾枚銀針?”
雲言徵倚靠在他的肩頭,心裡微微一顫,便見他抬手將一方錦帕包著的銀針放在了几面上,在搖晃的火光下閃爍著粼粼的銀光。
她心裡嘆了一口氣,此刻毒性已發作了一陣,被“雪馨丸”壓制著,只是渾身疲憊,不得一絲的力氣。
“舍之,我知道什麼事也瞞不住你。”她可憐兮兮地道,柔若無骨地連一根指頭也不想動。
“她說這銀針是哪裡弄來?”顧析的手攬在她的腰間,將她貼緊在自己的身上,另一隻手食指輕敲了敲案几。
“山上竹林裡的那些燒焦的屍體上。”雲言徵如實稟道,她費力地抬眼瞧了瞧他的表情。
顧析不怒不笑,溫溫地頷首,“你就信了她的話?”
她又趕緊補充道:“在秘谷先生被殺之後,我也在他的後頸裡發現了這麼一枚銀針。”
“因此,秘谷先生與山上的那些人都是為我所殺?我自說自話,作了個局,引你們進來?這幾個在客棧裡住下的人,都被是我的謊言矇蔽了,皆困在了這裡?”他唇角似笑非笑地翹起一絲好看的弧度,垂眸看向她的眼睛裡含了一絲的輕嘲。
雲言徵抿唇,只露出一絲無辜的笑來。
顧析颳了刮她俏挺的鼻子,又伸手從袖中取出了一枚銀針,放到她的眼前,問道:“你瞧著這根銀針是否與那些銀針大小粗細都一模一樣?”雲言徵的目光在幾面錦帕上與他指尖上來回對比了幾次,默然地點了點頭,他又是笑了一笑,“就連拿起來的輕重都一分不差,而且連這繁雜精確的鑄造手藝也是一樣,確實仿得不錯,很是用心。”他唇角的笑意卻分明讓她看到了大大的嘲諷,卻又有些莫名的愜意。
“若只是僅僅如此,又豈是我顧析的隨身之物?”顧析笑著放下了銀針, 從袖囊內摸出了一隻碧瓶,從裡面倒出一枚碧綠的藥丸放在他先前丟在案几的錦帕上。他的手指將藥丸按住慢慢地在潔白的帕子上研開了一層碧綠色的粉末,又拈來那一枚銀針,在其上滾了一圈,再在空白的地方按住針頭一溜,雲言徵便可瞧見白帕子上緩緩地現出了一個碧綠的精細的圖案來。
她的眼眸微微睜大,如此細小的銀針上竟還能刻有如此精美的圖案。雲言徵忍不住伸手去拈起他指尖按住的那一枚銀針,用指腹摩挲其上,卻察覺不出它的坑窪粗糙,眼睛也細看不出那些圖案。
俯近細細地觀摩,始能辨認得清帕子上那細小的圖案,印著的是一個古體變化的典雅的“顧”字。
她自然識得。
顧析又拈起了秦無雪帕子上的銀針,在碧綠的粉末上一沾,然後依樣畫葫蘆地在白帕上按溜,只見針身滾過之後的痕跡上只留下了星星點點的碧綠粉末,卻並無任何的圖案呈現。
雲言徵眯眼淺笑,她不得不承認顧析此刻唇角的那一抹自傲的笑意很是誘人。也明白了他方才的嘲諷與愜意是為何故,他回望向她的瑩澈眼神中帶了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嘆息,她有些不自在地撇了撇嘴,又故作鎮靜。
她只是沒有料到,他的心細如髮到了如此地步。
雲言徵張嘴欲辯,卻又覺得無從說起。一切都源自她的猜忌與疑心,但若說到底卻是因為顧析自身太過強大,她沒有把握,也沒有自信。她輸不起,蔚國是她的長矛強盾,亦是她的致命軟肋。
看著白帕上的細小顧字,她只覺得心頭緩緩地松落了一塊石頭,暗暗地輕吁了口氣。
顧析從袖中拿出秦無雪給的瓷瓶置於案上,淡然說道:“這‘碧翎香’的解藥為十顆,必須一月一顆,慢慢地解。多食無用,少食無解。這裡是秦無雪給你的第一顆解藥,吃與不吃,你自己抉擇?”
“這解藥吃與不吃,又有什麼區別?”雲言徵沒有望向瓶子,只管看向他問。
“這個是解藥也是毒藥,吃了它,這個月毒性皆不會再發作,但第二個月若沒有及時吃上解藥,毒性發作起來便更加倍的兇猛,如此類推。如果一直每月按時吃上解藥,在第十顆之前中斷了解藥,那麼就必須重新再連續吃上十個月的解藥。”顧析一字一句地說來,沒有半分的急躁。
雲言徵聽得直皺眉頭,這毒還當真是心思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