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身而起,整理好衣發端坐,斜眼一睃,餘光便瞥見一位女子嫋嫋娜娜地跨進了院門來。她足下無塵地朝庭院中緩步過來,一路上行來竟如入無人之境。
此女此時已煥然一新,換下紫裝,著緋衣。一襲水紅衣裳宛如雲霞般隨風飄動,膚白若雪,神情冷若冰霜,這冷中帶媚,魅中帶傲,糅合而為一,更配著她那張豔冠群芳的容顏,在這晨光曦照的花枝剪影中迤邐地走入了人眼中,就彷如那徐徐展開的驚世畫卷。
秦無雪落落大方地走近,不看顧析,直往雲言徵瞧來,冰容雪顏中輕綻一笑,婉轉說道:“無雪與鳳舞長公主齊名甚久,亦常聞長公主驍勇善戰,武藝超群之譽。今日有緣相聚,無雪特來請教一二。”言罷,也不等雲言徵答應與否,一條水紅飄帶已由她手中擲出,直朝雲言徵的門面襲來。
雲言徵也不惱,只饒有興致地瞧住她,暫且不管她是什麼目的,反正她也是很久沒有開打了。顧析含笑看向她,只見清麗的臉上那雙鳳眸盈盈灼亮,閃爍出躍躍欲試的光澤,唇角欲笑不笑的弧度也飽含了期待。。
飄帶不由分說就打到了跟前,雲言徵目中一閃,頭後仰避過飄帶末端的尖銳鋒芒。這飄帶如絲如綢地襲來,初時騰雲駕霧柔軟至極,不料將近眼前時,寒光一晃,末端繫住的尖刀乍然蹦出,銀電奪目而至。
秦無雪見她避過首至鋒芒,當即蓮步如飛,紅裳蹁躚,身影婀娜,彷如九天玄女漫天散花,雙臂揮舞優美絕倫,手上的飄帶卻是鋒芒畢現,不斷連環地追擊而來雙雙飛奪雲言徵身上的要穴。
雲言徵仗持了絕妙的輕功騰挪閃轉,一一避過,她身形纖修,身姿飄逸灑脫,仍舊是穿著顧析的白裳,此刻翩然縱躍間,寬袖飛揚、襟擺綻放,靈動宛如白鶴、逍遙宛若大鵬。一追一閃,她白衣勝雪,在翻滾的水紅飄帶之間宛如一葉輕舟出入波浪之中,一連避過秦無雪的雙手飄帶追擊,一枚落葉般飄搖落於玉蘭花枝頂尖,單腳腳尖輕踩橫枝,一腳曲起,一手負於後背,一手於胸前作拈花之狀,袖袍迎風飛揚,由動至靜,又由靜至動,風姿極其清美俊逸。
秦無雪仰首望向她,目色清冷,唇角扯了一絲冷笑,說道:“鳳舞長公主只會躲閃之術,不會進攻之謀麼?”
雲言徵淡然一笑,右手前送,內勁一吐,花枝觸手無聲而落。她手持玉蘭花枝,上有枝丫三兩,無葉,有一朵含苞花蕾,一朵將開,兩朵半開,一朵全開玉蘭,靜好清雅。她悠然說道:“皎月公主來者是客,言徵先禮讓三招。如今三招已過,但請皎月不吝賜教。”
話畢,她右手持花枝如劍,左手起決,長虹貫日俯衝而下,直擊秦無雪。她手中執的雖是花枝,但氣勢一反方才的飄灑,化作凌冽如風,劍氣襲人。秦無雪目中一凜,當下不敢怠慢,手中飄帶揮出環轉圈襲上她的花枝,另一隻手的飄帶銀刀如箭,飛刺向她的眉心。如此的一心二用,竟無一緩怠,兩手飄帶幾乎是同時捲上了她的劍,襲上了她的人。
雲言徵鳳眸飛揚,右手花枝急旋,內力貫穿將她的飄帶一圈一圈地卷繞其上;左手探出,一把奪向她飄帶末端的銀刀。秦無雪見勢,飄帶回收,雲言徵卻挺身而上,跟隨飄帶直欺近她的身前。
秦無雪冷冷勾唇,五指棄了飄帶,改而握上飄帶末端蕩回的銀刀,直取雲言徵咽喉,一寸短一寸險,寒光顫顫,貼膚而過。雲言徵一手扯動她手下的飄帶,銀刀微微偏了準頭,她頭一偏閃過刀光,幾縷長髮飛斷,步形一轉,另一隻手探出便扣在了她的腰肢上,嘴角湊近她的耳邊輕笑:“皎月公主果真國色……天香。”
秦無雪銀刀順勢滑向她的頸脖,冷眼中升起一絲似笑似嗔。
雲言徵鬆開手往後退去,右手回握花枝,內力吐出,纏繞其上的飄帶碎開紛紛揚揚宛如落英繽紛。她手持花枝如劍前傾,左手負背,笑吟吟地望住秦無雪,柔聲說道:“此刻若有妙樂相助,豈不美哉?”
秦無雪清冷的黑瞳中倒影著她英氣俊朗的身影,和那閒雅悠然的笑容,心中卻並無憤恨,倒是覺得此女子頗為有趣,不似想象中的古板沉悶。她瞬了瞬眼睫,露出了一絲興味來,只覺得她明明長得清柔婉麗,偏偏言行舉止間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一股灑脫利落的果決瀟灑來,而絕非故意造作的男子姿態。
顧析眸光淡淡的飲著手中微溫的茶湯,文雅地吃著木箸尖上的糕餅,似乎眼前的這一切皆與他無關,又似只在悠閒地觀看著一場賞心悅目的雙舞。
雲言徵的話音剛落,便有一陣壎音從不遠處響起,此曲聲調低沉冷肅,隱隱地夾雜了一股殺氣卷襲。
雲言徵一笑,她當知這是何人所為。
隨之,又有一道笛聲悠悠揚揚,縱馬驚雷貂袍沽酒、高臺歌徹銀篦擊節的張狂輕慢倏然撲面而來。
雲言徵又是一笑,她也當知這是何人所為。
秦無雪目光冷冷,意味不明。
雲言徵鳳眸迴轉,望向她,笑道:“再來!”
秦無雪優美自若地抿了抿唇,說道:“這次鳳舞長公主你先請。”
“好。”雲言徵應承了一聲,右手花枝舞動,在壎音和笛音相擊相殺之中傾身刺來,動作乾淨利落,兩朵玉蘭花微微顫顫,朝著秦無雪的額心輕飄飄地點去。秦無雪紅衣翻騰,袖袍漫開如花,手中銀光一現,匕首碎雪漫天般朝她的花枝連環追擊地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