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忘,便要忘得一乾二淨,如此,她才能以絕對清醒的姿態重新來審視這天下的局勢,不帶一絲私情的應對企圖顛覆蔚國的人與事。不料,再次的相遇,再次的審視,她還是入了他的局,中了他的計,上了他的當。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竟還是讓她分不清虛實。
愈是辯不分明,愈是讓人心驚膽顫。
回想第一次與第二次的相遇以來,這一路的點點滴滴皆在心頭盤踞不休,竟然讓她說不清,是該恨;是該愛;是該喜;還是該怒。
思索之下,驀然一種無力之感瞬間流貫全身,胸臆間似給人塞進了厚厚的棉花,連呼吸都變得萬般困難。
顧析啊顧析,顧舍之,我雲言徵竟已兩次皆栽在你的手中。
我與你之間究竟是善緣,還是孽緣?
還當真是前世的冤孽未了?
窗外有風,刮進寢殿中,飛起了層層的垂幕。雲言徵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溼,她翻起身來,赤足進入了澡室。溫泉水洗滌著身上的汗水,她雙臂交疊俯首在池邊,細思如今切身的情勢。
她如今的臉是屬於豫國女皇的無疑,五官輪廓竟與自己的臉如此相似?只不過是這一張的眉眼唇鼻合在一起的顏貌更顯得端莊溫婉些,自己的更顯得清爽飛揚些。自己頂著的這一張臉勢必是經過了易容師的精心修飾,而不是僅僅地覆了一張人皮面具這麼簡單。
至於這修飾的手法技藝甚是高超攝人,她是瞧不出門道來。
有人如此精心佈置了這麼一個局,他又是為了什麼呢?
自己身上的內力受藥物所制,不知如今要如何脫身呢?雲言徵輕撫了撫自己的臉,眸光閃動思索深沉,自己之前顯然是被人動以迷魂之術和藥物封鎖了記憶,如今忽然記起了前塵往事,皆是因方捲髮現了香爐中藥物的緣故麼?
方卷其人,此番作為,是敵是友?
還是如今這樣,又是敵人的另一個圈套?將要引領自己身到何處,何中處境?對於這豫國,這天下又有何利害相關之處?
自己如今受困於朝陽城豫皇宮內,竟然連敵人是誰也不可而知,真是可笑之極。
殿外,忽然響起腳步聲,有人行至澡室門前,恭謹喚道:“陛下……”
雲言徵微微一怔後,回問道:“何事?”
門外的宮女即刻道:“方公子忽染惡疾疼痛不止,已傳太醫診治,奴婢特來稟報陛下。”
雲言徵轉了轉眼眸,忽染惡疾?她坦然吩咐道:“你進來伺候吧!”門外的兩個宮女應聲而入,先去衣櫥捧來了衣裳,再為她擦拭更衣,梳髮挽髻。梳理停當後,寢殿外已有步輦相候,一群宮人侍女簇擁著雲言徵前往“莫離殿”。
殿中,劉太醫已診斷完畢,正在開方下藥。見雲言徵駕到,立刻起身彎腰行禮,口宣“參見陛下!”
“平身吧!不知方公子何故疼痛?”雲言徵伸手需挽後,溫言並微微焦急地問道。
“回陛下,方公子怕是吃食不當才惹得腹中疼痛不止,臣下已開了調和的藥方,煎煮後讓方公子服下便可解其疼痛之證。”劉太醫身在太醫院已久,知道說話的避忌,不敢一言斷定,只是委婉的說道。
“如此甚好,且先退下罷!”雲言徵微微一笑,似輕舒了一口氣道。
劉太醫告退了一聲,便退出了寢殿。
其餘宮女侍從也識趣地退了出去,只剩下雲言徵與躺在牙床上的方卷兩人,靜靜地呆在寢殿中。
雲言徵拂開床前的雁紋垂幕,趨步走進睡榻前,藉著燭火凝望向輕掩錦被的那人,唇角微勾地輕聲問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