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可算是旗開得勝的豫軍,遭遇到了如此的一盤冷水,不知又會使出如何的反擊?
這樣真實的戰役,又豈能是棋盤上的棋子能比擬?
一將功成萬骨枯。
自古的帝王都是腳踏著千千萬萬的白骨,登上了那高高在上的龍騰鳳繞的寶座得以君臨天下。
主帳內,雲言徵卻在與諸將商討接下來的戰役。
雲言徵眉端輕蹙,沉聲道:“郾城雖可收復在即,但未能致使豫軍分出兵力來緩解郾城的攻擊,這尤子墨看來已識破了圍魏救趙的計策,決定放棄郾城了。如此一來,他的兵力都集中在了暉城,此城是入侵我蔚國的軍事要地,並地勢獨特,若被其攻破不僅再要收復難上加難。豫國佔有此地作為盤踞的腰眼,再與已攻下的蘇城連成屏障慢慢地侵吞其他的小城,那麼蔚國的這三分土地就要讓給豫國了。”
文遠一身戎裝也不能掩飾他長相的斯文儒雅,沉默之後,輕嘆道:“可惜未能活捉陸開……”
衛英身上戰衣雖整齊,戰盔卻隨意地褪在案几的一角,劍眉星目顯得英氣勃發,輕笑道:“如今再說此話未免有些多餘了,至少我們還是收回了郾城。難不成你還想將他的屍首吊在城門外,讓尤子墨遣兵來救麼?陸開戰至百箭穿身力竭而死,好歹也算是一名鐵骨錚錚的男兒,可容不下別人對他的羞辱。”
他一向灑脫無形,說話也是如此。
文遠卻並未和他置氣,只淡淡地道:“尤子墨手下的端木絕首戰取下了我們盧城之後,血洗了多少我們城中的百姓?如今盧城附近的百姓聽到端木絕之名皆要膽顫心驚,小兒止啼。”
衛英怔了一怔,光彩的眸色也暗淡了些許,片刻之後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端木絕此人日後若與我相遇,絕不會讓他入土為安。”
雲言徵手指撫過地圖上的盧城,想起文遠正是出身於此地,目光拂過他的臉上,見他目中悲傷難掩,點頭道:“拿住陸開也未必見得能使尤子墨改變主意,更何況陸開勇猛之名傳遍三軍,想要將其活捉可不是易事。性子暴烈之人,多是寧死不屈之輩,逼降也是不可能之事,力遙想來已是盡力而為了。”
文遠重振精神,從傷痛中抽離出來,肅然道:“如今力遙已有把握拿下郾城,那麼接下來盧城、蘇城、封城,分別由端木絕、谷河、楚之荊三人所守,不知雲帥可已有所部署?末將自請出戰盧城。”
雲言徵不難聽出他言辭壓抑之下的激動,溫聲安撫道:“文遠,盧城人不但是蔚國百姓,更是你的鄉民,你的心情我自然明白。只是你明白,我明白,尤子墨更是明白,他一定會利用這個弱點對你進行攻擊,如此一來不但解救不了盧城,只怕更會加深他們的苦難。”
衛英一挺胸膛,揚眉道:“盧城一戰,雲帥就讓我去罷!端木絕這廝如此可恨,我定要將他挫骨揚灰!”
雲言徵仍是搖頭,擺手止住了衛英的疑問,鄭重地道:“此戰衛英你前去,必須將英雄義氣徹底拋開。熱血傲骨可以有,卻不能成為了敵人攻擊你的軟肋,此戰必須沉著應對,步步緊逼,首尾連環……”
她將手邊地圖張開與几案之上,三人圍而觀之,細聲講述其中的關要。
待詳訴商討之後,文遠將目光投落於衛英的臉上帶著懇切之意,衛英斂容頷首道:“衛英必不敢忘身負雲帥與文兄重託,誓死擊殺端木絕,以解盧城之災。”
文遠稍稍閉目而後重新睜開,轉而向雲言徵道:“雲帥,既然衛英迎戰盧城,末將是否該應戰蘇城谷河了?”
雲言徵輕應了一聲,擊案道:“不錯,楚之荊其人謹小慎微,封城地勢宜守不宜攻,要讓他出來堂堂正正對戰不是易事。只有文遠你拖住了蘇城的谷河,讓他不能與封城首尾相匯擊殺我軍,赫連才能出奇制勝。”
文遠早已觀研地圖,熟知地形以及雙方的形勢,心中也早已有所計策。他雖未能如雲言徵那般天資驕縱,但攬觀全域性,設謀斷策之才仍舊是非常人可及。
一切大致安排停當。
雲言徵才從案頭的一大疊文書中抽出了今日剛收到的信函,低語道:“暉城告急,我須即刻啟程趕赴暉城支援。衛英你也點將分兵奔赴盧城吧!文遠你留下統軍緩進,一切按照方才所議的安排妥當,留意赫連的訊號。”
衛英起身,抓起頭盔道:“末將領命。”
文遠也起身行了軍禮:“屬下必不負雲帥所託。”
各人皆知自己重任在身,不再遲疑,紛紛地離帳前去準備出兵事宜。
翌日,雲言徵領將點兵,首先離開了慶城,轉道前往暉城救急。自然,她也不忘知會顧析準備起程,這個少年她自是不放心留給文遠圈禁照看。文遠雖也擁有上人之姿,謀斷之能,但與這個少年相比起來,無論是心智、手段、眼光、詭計,遠遠是無法匹敵的。就怕他騙了文遠行了那不該行之事,不但壞了她此次行軍的計策,只怕還會連累了文遠的身家性命。
誰知顧析剛接到她遣人來的告知,即刻就出現在了將兵佇列之外。一襲白衣隨意飄揚如雲如雪的漫步行來,便猶如走在陽春三月漫天飛舞的花徑當中,一路眼神高潔神態悠閒地看住了她點兵遣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