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點頭,聲音低沉道:“若查實果真如此,這人是如何得知得如此詳盡?”
這也正是她的憂心所在,每一國的地圖都受到了嚴密的保護,特別是適合於行軍作戰的圖樣。然而她一再回顧細觀,顧析所說的圖樣,竟恰恰便是非常合適埋兵伏擊,潛行暗襲各種戰策的兵法部署。
這一個少年每當拿出一樣的本事,都會叫人心驚膽顫。
雲言徵不禁蹙眉,他的這些蟲子和鮮花又是要拿來派上何等樣的用場?
將帥二人商議妥當後,清晏便託了茶盤離開了主帳。在經過了顧析的營帳時,他不由遠遠地望了一眼,帳簾縫隙間透出牛油大燈的絲微光芒,帳篷上倒映出那人清秀不凡的身影,就姿勢看上去似是在倚案寫字。
不知他這次寫下的又是什麼?
清晏轉身匆匆地走過。
顧析抬起頭來,淡淡一笑,目光深邃如海。
他手中的筆信手而寫的是一些藥物習性與藥理,而腦海中真正所想的卻是眼下的戰事。有時候不聞不問不代表是真正的無所事事,而別人若要想試圖探知他的心思作為,那也只能是白費功夫。
據他所知,雲言徵手下有四大名將,分別是文遠、路力遙、衛英、赫連紅羽。文遠是個文武兼修的儒將,戰場之上能力敵千軍,戰場之下能決策百里;路力遙是個粗中有細的武將,最擅長襲營擊敵出其不意,他所率部眾皆是來去如風百里穿楊的精銳好手;衛英可算是九天騎中除了雲言徵外武技最高的將領,聽聞原本是江湖中人,後來是因些緣由投入了天九騎;赫連紅羽原本是外蠻少年,雲言徵在當年御蠻之時對其與家人曾有救命之恩,此人善於山野沼澤之戰,各種機關設定,虛實兼備,使人防不勝防。
而此四人恰恰無一個是玥城,或蔚國的世家子弟。興許在九天騎建營之初,那些世家子弟都不屑為一個女子所統領,縱然這一個女子是天之驕女,蔚國才貌雙全的公主。還是這個女子故意嚇走了那些有心前來的紈絝子弟,刻意留下了這些平頭百姓提拔為營中精銳,讓她有了自由而不受權勢牽扯的天地與能力?
顯然這個女子的目光十分獨到,調訓大將的手段也十分高明。文遠與路力遙是開營之初就跟隨在她的左右,不出三年已逐步提升到了大將的位置;衛英憑著善戰之名得了一個常勝將軍的稱號,此人雖有些江湖義氣,但在戰場上勇往直前往往在敵軍中無人敢簪其纓;而赫連紅羽在她身邊原本只是個護衛,這兩年之間竟也已可獨當一面,此次安排護送首發糧草的任務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如今她已遣路力遙領兵先行到暉城與守軍匯合,和著那些陸續消失的兩千精兵。這個女子想幹什麼呢?
敵方尤子墨帳下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陸開;有排兵布甲迎面對敵的谷河;有攻城奪地取人頭顱的端木絕;有謀定而後動縱觀全域性的楚之荊;有喜歡擒賊先擒王暗中取人性命的黛青影。
聰明的辦法,自然是不能讓他們群策群力,群起而攻之,而是要逐個一一擊破,斷其臂膀,卸其爪牙,最後使其主帥獨木難支,四面楚歌。
而其中,最先被攻陷的人將會是誰?
顧析手中的筆墨絲毫沒有停頓,他心中自然有他的計策。但此刻他既不是主帥,也不曾是受人擁戴的軍師,所以只能坐在此處無聊地預測一二。
他心中的順序與計策,又是否她所選擇的順序與所用的計算,這個謎底自然要留待日後慢慢地揭開了。
豫國的尤子墨既然是有備而來,如今又已攻下了蔚國四城,自然對蔚國的兵士戰力有所瞭解。對於這次出征而來的九天騎只怕是聞名已久,估計也不會自大到兩眼一抹黑毫無準備。而尤子墨此人尤擅謀劃,自不會是坐以待斃之徒,手中又有強兵猛將,不知對於蔚國的鳳舞長公主以及手下的四將又要行使什麼樣的計策?
這一戰,註定了是一場龍爭虎鬥。
白衣的少年輕輕淺笑,宛如天邊不可挽的孤絕浮雲。而這樣的笑意冷然,又是如此的光芒四射,迷障人眼目。
顧析輕嘆了一聲,眼中的笑緩緩地染上了些許悅愉。
可以說,這一場蔚豫相爭的戰役——他期待已久。幽黑無底的眼眸輕闔,便有無數的遊絲在他腦海中漂浮,而每一條遊絲又牽引出其間各種各樣的人脈,每一道人脈又牽引著各國的政事機要,每一件政事機要又牽引了這天下權利的走勢。
至於他心中謀算的勝負,只有……天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