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覺之中已是日薄西山,霞嵐環繞遠峰,飛鳥歸宿投林。
雲言徵告別了顧析,輕巧地步出營帳後,迎了晚風在林間巡營。腦海之中一路回溯著顧析所說的地圖,其中卻不知是真偽,他所知的竟比她多次派人進入了兩國交界邊境探尋的地圖更為詳盡清晰,就連一些在豫國的地圖上沒有標識的山徑河丘,他都能一一知曉掌握。
這樣的一個人,眼前看來又將豫蔚兩國的地圖掌握得如此精確細緻,他的所求所謀是為何物?卻又從來不在她的面前掩飾了自己的才能,這樣究竟是意欲何為?在她的心中,對於危險的警戒早已觸及,若為安全故,當將此人困頓殺伐;但偏偏他所展現出來的才情,又讓人不忍心將其粗魯地毀滅。
就譬如一顆稀有的曠世奇珍不僅讓人趨之若鶩,還明明讓人知道可能會因它帶來了滅頂之災,卻還是始終捨不得將其輾轉碾碎,反而會珍而重之地將其儲存了起來,收藏了起來,據為己有。
又有多少的人可能會為此丟失了性命?
然而,這一個少年又豈止是僅僅的一顆曠世珍寶的光彩所能比擬,所能相提並論呢?一顆珍寶雖然可以傾人城,滅人國,丟人性命,可這個少年卻許是能襄助各國的任何一位野心家成為了天下的第一人。
她已不止一次地有這樣的預感,這也是她對這個少年真正的懼戒所在。
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他的選擇會是什麼?
雲言徵回至帥帳中,便秘密地派遣了人前往將軒朗山附近的一些隱秘的路徑查探對照一番顧析的說辭。一來,是想引蛇出洞;二來,是……
這邊剛安排了中妥當,帳外便有士兵稟報聲傳來:“主帥,顧先生遣人來,說是有物件要呈獻。”
雲言徵與帳中密探對了一眼,那人一身伙頭兵的裝扮,長相平凡的臉上立刻收斂了雙目的精銳鋒芒退守到了一邊,做出恭敬垂首狀。
雲言徵才高聲揚言,道:“進來!”
帳簾由外揭開,一名衛兵雙手捧住一個黑木盒子入內,朝她行了軍禮。待雲言徵點頭後,衛兵道:“顧先生命屬下將此只木盒交予雲帥。”
伙頭兵主動上前接過了木盒放在几案上,待那衛兵退下後,他朝雲言徵謹慎地道:“此木盒盒面無毒,還是讓清晏為您開啟?”
雲言徵眉頭微微一揚,神色婉麗俏皮,溫聲笑道:“以他的心機手段,絕不會讓你如此輕易地識破。”
“防人之心還是不可無。”清晏沉臉道,從腰間抽出了小刀將其開啟,立刻退到了一旁靜觀其變。
木盒開啟後,並無異樣。只見裡面並排著四個清一色的青瓷小瓶,旁邊又放了一疊摺好的紙張。清晏用小刀將紙張輕巧的一一開啟,其中有一張寫了幾行仙女簪花般的字型,另外幾張卻是分別重複地畫著一種長相奇怪的蟲子,和一朵形狀怪異的鮮花。
清晏將那張寫了字的紙箋,用小刀釘在了几上。
雲言徵對於他的種種保護行為習以為常,此刻才來到案前,請他一同觀看顧析的字條。上面寫的是,軒朗山上毒蟲異木眾多,青瓷小瓶裡皆是解毒闢障的藥物,希望雲帥能用得上。還有就是,託她在軒朗山上若發現了這樣的蟲子和鮮花,請給他捉三十隻蟲子和採下二十朵連枝帶根的花回來。
另外,詳細地寫下了蟲子喜歡出沒在哪一帶水澤陰暗的山石之下,和花朵都生長在哪邊山谷乾燥紅泥土地的巖壁之上。
“雲帥,他倒是有閒情逸致得很,我們是來殲敵開戰的,他來……採風遊玩麼?”清晏當先憤憤地哂笑出聲。
雲言徵眼眸一眯,含笑道:“此人不會無的放矢。他的一言一行之中必定是有其用意,何況他的醫術是有目共睹的。人家既然給你送來了解毒闢障的藥物,你也合該禮尚往來地給他弄些蟲子和花朵回來。”
清晏看住笑得一臉無辜的雲言徵,翻白眼道:“他的藥物是早已配好的,我卻是要滿山遍嶺地去為他找蟲子和鮮花,這也太不划算了。你們今天都談論了些什麼,就是這些蟲子和鮮花麼?”
雲言徵擺擺手,低語道:“我們今天談論的是軒朗山。”她將几上的書本拿開,將一幅回來後對照著顧析所說的地勢重新畫了的軒朗山圖樣拿給清晏看,指尖在上面點了點,“這就是他所說的圖紙。我們派了這麼多人前去看的地方都不知道,他卻瞭如指掌……”她看著清晏的神色從不屑,慢慢地變得沉著,到最後的肅然,然後眨了眨眼睛朝他道:“所以,我想讓你再去看看這些地方是否真實如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