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一身作態,是作給誰看?皇后麼?
一個宮娥領著太醫走進了“秋緣宮”時,身後跟著一個由宮娥扶持的麗人。但見她婷婷嫋嫋地一路行來,一身淺色衣裳飄然如霧,烏鴉鴉的雲髻上裝飾也十分素淡,只簪了幾枚梅花玉鈿。她前來,先是淺淡文雅地給皇后行了個禮,語音清婉地道:“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神色淡靜,悠悠地抬手讓她平身,才開口道:“言淑妃一貫深居簡出,何緣此刻卻到了這是非之地來?”
言淑妃長得極其清雅秀致,柳眉麗眸間更有一股淡淡的書卷氣,她溫婉的一笑,柔聲道:“回皇后娘娘,今日臣妾在宮道上偶遇了鳳舞長公主便閒談了幾句。誰知這個小太監忽然出現說樂嬪恐有人要謀害她和三皇子,邀約長公主前來有要事相告。長公主心中關切小皇子的安危,又唯恐後宮的事自己不能擅作主張,便請了臣妾同來‘秋緣宮’。”
她此話一出,不僅雲言徵心中納悶,就連皇后的臉色也微微不豫。
“那為何方才本宮進來時,不曾見淑妃在此?”皇后的眸光似淬了冰般瞧向一旁清婉淺笑的言淑妃。
言淑妃不疾不徐地道:“臣妾與長公主一同來到此地,推開偏殿門時竟瞧見樂嬪不幸遇難倒地,我倆一同上前確認已了無氣息。臣妾覺得此事蹊蹺非常,便請長公主留下看著,不讓閒雜人等破壞了這裡的一切。皇后娘娘來時不見臣妾在此,皆因臣妾那時正前往面見陛下要稟告此事。”
雲言徵一聽,饒有興致地望了她微微一笑。這位言淑妃和她也不甚往來,今日為何來此維護於她?後宮中人個個都是演戲的高手,都能將一番子虛烏有的話說得面不改色,煞有其事。
皇后微眯了下眼,含笑道:“哦,淑妃一向身居後宮,何緣會在前庭宮道上偶遇了長公主?”
言淑妃依然柔柔弱弱地道:“臣妾這些日正在為太后抄寫佛經,聽聞勤政殿書房裡有一本佛經古籍原文,便想前往借閱。既然是供奉佛祖之用,想必古籍原文更貼近佛義,更顯得禮佛誠心。但不巧,那時陛下仍與大臣們在商議朝事,臣妾不便打擾,便與偶遇的長公主攀談了幾句。”她瞧了瞧皇后的神色,又回首朝雲言徵和煦的一笑,眼中似有些許歉意,“此刻想來,倒是臣妾一時心慌意亂,設想不周了。獨留長公主守在此地,徒惹了嫌疑,幸好臣妾能及時趕回來釋清前因,實是萬幸。”
雲言徵謹慎而又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宮中多年求存,早知宮闈中人心詭詐,在沒有確定對方確實的目的前,她可不想和宮中的任何一位有所牽連。後宮裡的每一個人都戴著一套面具,她可不敢肯定這位言淑妃一定就是在真心實意的幫她,她們間至今也沒有什麼利益關係,何故忽如其來的襄助?
皇后唇角冷冷地一笑,有些豔麗的眉稍微蹙,指向了面前一直跪著的小太監,質疑道:“可是這個奴才方說親眼看見長公主殺了樂嬪。當時來此地,言淑妃可是與長公主同來?”
小太監神色慌張地瞅了言淑妃一眼,頭頓時搖得撥浪鼓似的,大聲道:“回皇后娘娘,言淑妃並沒有一起來啊!奴才當時去請的時候,只有長公主一人在,也只有長公主一人與奴才同來此地……”
“放肆!在皇后娘娘面前你也敢造次,歪曲事實。誣衊長公主與本宮,你可知這是株連九族的死罪?”言淑妃氣惱地低喝,雖則如此,她的風儀仍是清雅高亮,笑嗔宜人。
“淑妃不必動怒,此事既然極為蹊蹺,不如交由宮中的廷尉徹查如何?屆時兇手是誰?又是誰在說謊?自然也會一一的水落石出。”皇后雙手儀態萬千的交握於前,聲音淡然中帶著一股子的篤定,陰鷙的眸光分別掃過了言淑妃與雲言徵,徐徐地唇角隱泛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言淑妃望向雲言徵,臉色平靜如水地道:“清者自清,長公主不必擔憂。本宮相信廷尉大人能夠明察秋毫,還樂嬪一個公道,也還本宮與長公主一個清白。”
雲言徵挑了挑眉頭,她也很想知道是誰在佈局?又是為了什麼?微微抿唇,向皇后點頭道:“便依娘娘所言,請廷尉徹查罷!”
不時,太醫已將樂嬪的屍體檢驗完畢,廷尉陸戰在宣召後即刻趕到。在“秋緣宮”裡裡外外地勘察了起來,侍從在庭後一面枯井裡找到了兇器,給曾服侍過樂嬪的宮娥們確認過,那是屬於樂嬪所有的一隻蝴蝶樣式的髮簪。
楚睿容隨後跟在皇帝的身側出現在了“秋緣宮”外,見雲言徵站在皇后、言淑妃與一群宮娥身畔,縱然眼前群芳鬥豔,但那淨潔的白衣清絕至極。她氣定神閒地站在那兒,長眉微斂,眸光深沉,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春陽透過了一旁的槐花樹,清清淡淡地灑落在她俊麗修長的臉上,似明珠般溢著光,在人群中一眼便教人看見了她那仿似高雅無塵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