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李老闆早有約定,讓他在附近等我,但我卻久尋他不見蹤影,所以才推測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孟湘平振振有詞,“至於勘察現場,那不是我的事情,稍後自然有衙門仵作來此,一切都能調查清楚。”
秦向不再說話。
“會不會,有鬼……”原本一直在角落的小販張七忽然瑟瑟發抖,“剛剛看李老闆,他全身……一點傷痕也沒有。還有他的臉,像墨一樣黑,那……那怎麼是一般人的死法。而且他的眼睛,瞪得那麼大,分明就是死不瞑目啊!是鬼,一定是鬼!只有鬼才能……”
“你瞎說什麼!”孟湘平呵斥道:“光天化日,哪裡有什麼……”
邱少鵠一言不發,忽然起身,將孟湘平飛快拉到一邊,隨後從桌子上抓起了自己的毛筆,朝著地上扔了過去。
“你幹什麼?”孟湘平吃了一驚,不經意間碰倒了邱少鵠的硯臺,邱少鵠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才沒有讓它徹底傾翻,但還是有些墨汁甩在了孟湘平的皂色官袍上,染上了黑色的痕跡。
在他們轉身的那一刻,所有人才看到。
在場之中,一共有八個人,棚頂閃爍的長燈,照在每個人身上,黑色的影子斜拉在地面,卻出現了九個影子!
突兀的一道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裡!
隨著邱少鵠的毛筆扔出,多出來的那道影子明滅不定,忽然朝著另一個方向飛速而去。
這毛筆是邱少鵠終日所用,帶著他書卷之氣,浩然正直,可破邪異之物。
影子始終在不斷躲閃,來來去去,不敢靠近邱少鵠周身,忽然調轉了一個方向,朝著角落的小販張七閃過。
在場之中,唯有他因為極度驚懼,魂不附體,陽氣最為衰弱,極易被趁虛而入。
“鬼,鬼來了!”張七尖叫之中,驚厥至極,直接眼睛翻白,整個人昏死了過去。這下是真的三魂已離、七魄尚存,只剩下一個空軀殼。如果被鬼魂佔據附身,後果不堪設想。
“沒用的東西!”孟湘平一個箭步衝到了張七的身前,對著來襲的鬼影,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官府腰牌。燙金牌子上大大的“天理國法”四個字,閃爍著奪目的光耀。
朝廷天威,四方皆為法度,無論陰陽,接受其所轄,概莫能外。是以哪怕是陰魂,也如平頭百姓一般,最為害怕官府威嚴。
那鬼影被腰牌上的氣息所震懾,倉皇之中,四下躲閃,再也不敢靠近。然而詭異的影子,還在不斷轉圈,找尋著其他的可趁之機。
“哼!”周林超大喝一聲,整個人在此飛撲趕上,武人的氣息,磅礴重帶著凜冽血氣,是歷經戰陣所磨練而出的凌厲,隨著他一拳轟然打出,正中那道影子。
黑影如遭雷擊,痙攣重四散消失,不見在角落的陰影中。不知道是徹底消散,還是暫時隱去。
這當口,張七已經被其他人喚醒。汪胡往他臉上潑一碗涼水卻也不見他清醒,隨後秦向直接扶起了他,掐住了他的人中,才慢慢醒轉。
睜眼的第一刻,見到眾人,張七立刻哭喊道:“我就說有鬼吧,我就說……”
“好吧,我承認,”老闆娘楚結芸悠悠開口,“最近是有點不乾淨的東西,所以我才招來小邱,讓他幫我鎮一下邪氣。要不我一個婦道人家,可是無能為力。”
楚結芸新守寡,家門剛遭不幸加上女流陽氣不足,確實難以應對鬼邪。士子年富力強又一身書卷正氣,倒是正好互補,能鎮壓邪祟。
“寡婦門前是非多。”汪胡“呸”了一下,只覺得晦氣。
“知道有邪,還敢開店?”周林超眉頭皺起,女奴阿奴則在他身邊瑟瑟發抖。
“外面有小邱親手寫的匾額,能震懾宵小。平時人多,也沒出什麼事,我哪裡知道……”
“別吵了!”孟湘平心情複雜,想著這件事實在是出乎意料,當下自己似乎還是先叫來幾個人,再行定奪為妙。
一邊想著,他開啟了客棧大門,想著出去叫人帶個口信,把幫手都找來。
一開門,大風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掀翻,夾雜著豆大的雨勢,排山倒海一般向他砸來。滂沱的暴雨帶著山呼海嘯一般,整個天地都在隨之動盪。風雨湍急如瀑布,順著門衝入室內。
幾個人立刻上前,慌忙將大門整個關死,才聽到外面風聲打在門框上,帶著嘈雜的聲音,被隔絕在外。四處轟鳴,如龐然巨獸在外遊蕩,讓人寸步難行。
眼下這個小小的房子,似乎反而成了唯一安全的庇護。
“初春季風,大雨如注。”楚結芸道:“我們都被困在這裡了。”
暴雨之中,一切死一樣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