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時置降匈奴於五原塞下。全其部落,得為捍蔽,又不離其土俗,因而撫之,
一則實空虛之地,二則示無猜心。若遣向河南兗、豫,則乖物性,故非含育之道。
太宗將從之。秘書監魏徵奏言:“突厥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敗者也,此是上
天剿絕,宗廟神武。且其世寇中國,百姓冤仇,陛下以其降伏,不能誅滅,即宜
遣還河北,居其故土。匈奴人面獸心,非我族類,強必寇盜,弱則卑服,不顧恩
義,其天性也。秦、漢患其若是,故發猛將以擊之,收取河南,以為郡縣,陛下
奈何以內地居之!且今降者幾至十萬,數年之間,孳息百倍,居我肘腋,密邇王
畿,心腹之疾,將為後患,尤不可河南處也。”溫彥博奏曰:“天子之於物也,
天覆地載,有歸我者,則必養之。今突厥破滅之餘,歸心降附,陛下不加憐愍,
棄而不納,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謂不可。遣居河南,所謂死而生之,
亡而存之,懷我德惠,終無叛逆。”魏徵又曰:“晉代有魏時胡落,分居近郡,
平吳已後,郭欽、江統勸武帝逐出塞外;不用欽等言,數年之後,遂傾瀍、洛。
前代覆車,殷鑑不遠,陛下必用彥博之言,遣居河南,所謂養獸自遺患也!”彥
博又曰:“聞聖人之道,無所不通,古先哲王,有教無類。突厥餘魂,以命歸我,
我援護之,收居內地,稟我指麾,教以禮法,數年之後,盡為農民。選其酋首,
遣居宿衛,畏威懷德,何患之有?光武居南單于內郡,為漢藩翰,終乎一代,不
有叛逆。”彥博既口給,引類百端,太宗遂用其計,於朔方之地,自幽州至靈州
置順、祐、化、長四州都督府,又分頡利之地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雲中
都督府,以統其部眾。其酋首至者,皆拜為將軍、中郎將等官,佈列朝廷,五品
以上百餘人,因而入居長安者數千家。自結社率之反也,太宗始患之。又上書者
多雲處突厥於中國,殊謂非便,乃徙於河北,立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懷化
郡王思摩為乙彌泥孰侯利苾可汗,賜姓李氏,率所部建牙於河北。
思摩者,頡利族人也。始畢、處羅以其貌似胡人,不類突厥,疑非阿史那族
類,故歷處羅、頡利世,常為夾畢特勤,終不得典兵為設。武德初,數來朝貢,
高祖封為和順郡王。及其國亂,諸部多歸中國,唯思摩隨逐頡利,竟與同擒。太
宗嘉其忠,除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令統頡利舊部落於河南之地,尋改封懷
化郡王。
及將徙於白道之北,思摩等鹹憚薛延陀,不肯出塞。太宗遣司農卿郭嗣本賜
延陀璽書曰:
突厥頡利可汗未破已前,自恃強盛,抄掠中國,百姓被其殺者不可勝紀。
我發兵擊破之,諸部落悉歸化。我略其舊過,嘉其從善,並授官爵,同我百僚,
所有部落,愛之如子,與我百姓不異。但中國禮義,不滅爾國,前破突厥,止為
頡利一人為百姓之害,所以廢而黜之,實不貪其土地,利其人馬也。自黜廢頡利
以後,恆欲更立可汗,是以所降部落等並置河南,任其放牧,今戶口羊馬日向滋
多。元許冊立,不可失信,即欲遣突厥渡河,復其國土。我策爾延陀日月在前,
今突厥居後,後者為小,前者為大。爾在磧北,突厥居磧南,各守土境,鎮撫部
落。若其逾越,故相抄掠,我即將兵各問其罪。此約既定,非但有便爾身,貽厥
子孫,長守富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