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暗忖這馬攀龍果然動了真心,不若送佛送到西。因是便道:“馬兄何必遲疑?不過是尋人問上一嘴,成了自然皆大歡喜,不成……來日兄弟再給哥哥尋一樁婚事就是了。”
那錢飛虎、徐大彪也起鬨連連,惹得馬攀龍臉色紅成了豬肝,支支吾吾半晌才吐了口。
陳斯遠也不耽擱,只讓馬攀龍等信兒,自個兒出了屋舍,徑直往後頭尋到了那農舍前。
遙遙便見有一老婦在門前喂著雞仔,陳斯遠上前見禮道:“婆婆請了,晚輩有些事尋婆婆打聽一二。”
那老婦一驚,見陳斯遠衣著不凡,當即屈身一福道:“折煞老婆子了,公子可是問路?只管問來,老婆子知道的定說個清楚。”
陳斯遠搖搖頭,說道:“婆婆,這家中可有位雪姑娘?”
那婆子頓時面上驚醒,狐疑道:“公子掃聽這個作甚?”
陳斯遠笑道:“婆婆不知,我有一位兄長,因心下鐘意雪姑娘,又生性靦腆不好明說,是以我這才來替其奔走。”
婆子順著陳斯遠的手指看了看前頭的屋舍,略略放了心,嘆息一聲說道:“這……我卻不好做主。實不相瞞,那姑娘不過是跟婆子搭夥,這等事公子不若徑直尋了她去問?”
“哦?”陳斯遠心下納罕,又問起那位雪姑娘的來歷。
婆子只道:“說來也是可憐人。當日我見她割了臉面,大冬天的蓬頭垢面躲在安化寺外啜泣,一時不忍,便將其領了回來。她只說本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因惡了主子就被趕了出來。”
頓了頓,又罵道:“那大戶人家也不是好東西,只趕了人出來,又不給身契,若非她拼死割了自個兒臉面,只怕就要被拉到窯子裡——”
“馮媽媽!”房門忽而推開,那戴著斗笠帷幕的女子自內中走出來,停在陳斯遠身前屈身一福,忽而掀了帷幕,便見嫽俏的臉上多了一道一乍長的傷疤。女子沉聲道:“如此,公子也該回了。”
陳斯遠面上不動聲色,朝著女子拱手一禮道:“姑娘落魄時不甘墮其志,在下佩服。只是此事卻不是我能做得主的……我只問一句,若我那兄長並不在意,姑娘又如何說?”
那姑娘忽而笑了道:“我這張臉誰瞧了不蹙眉?若他真個兒不嫌棄,我便嫁了又何妨?只是我身契如今還在榮國府。”
榮國府?
陳斯遠問道:“敢問姑娘在府中怎麼稱呼?”
“茜雪。”
茜雪?陳斯遠回思半晌,只依稀記得因著李嬤嬤偷喝了楓露茶,寶玉遷怒茜雪來著,再往後就再沒見茜雪出現。敢情是被攆了出來?
陳斯遠思忖罷,便道:“好,如此我先行去問過馬兄。不拘如何,過會子再來尋姑娘說話。”
茜雪頷首,再不言語。
陳斯遠大步流星迴返前頭,入內與馬攀龍等一說,那馬攀龍略略詫異,錢飛虎則道:“可惜了,這等女子竟壞了臉面。”
徐大彪渾不在意道:“好女子多的是,待來日咱們發了家,什麼嫽俏女子尋不見?”
馬攀龍思忖一番卻道:“陳兄弟,咱們兄弟都是刀口上舔血,素來朝不保夕。這茜雪姑娘品性上佳,那刀疤我不在意,只是那身契——”
陳斯遠笑道:“這有何難?退一步,沒了身契,往後馬兄尋了衙役,使上幾十兩銀錢也就好了。再者說,如今我便在榮國府,不過是出府丫鬟的身契,過些時日定能討了來。”
馬攀龍見他如此說,頓時拿定了心思,說道:“如此,此事就拜託陳兄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