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議停當,鳳姐兒雜事纏身,略略飲了一盞茶便風風火火而去。
香菱拾掇了茶碗,眼看陳斯遠這幾日生生曬黑了幾分,不禁心疼道:“大爺這幾日辛苦了,左右下晌無事,不若先去小憩一會子。”
陳斯遠從善如流,說道:“也好,說著瞌睡就來了,我先去眯一會。”
香菱緊忙先行入內為其鋪展被褥,伺候著陳斯遠更衣躺下,這才往東梢間書房裡看書。
外間。
小丫鬟芸香一邊廂灑掃,一邊廂往內中觀量。待灑掃過了,拍拍手便躡足往正房而來。不料被紅玉瞧了個正著:“往哪兒去?”
芸香駐足,癟嘴道:“我尋大爺有事兒要說呢。”
紅玉兩步攔在其身前,審視幾眼道:“大爺歇了,有事兒回頭再說。”
芸香哪裡肯幹?說道:“上回問過大爺那鋪子的事兒,這都過了十來日也不見大爺回話,昨兒個我三姐還一個勁尋我問呢。”
紅玉面上一冷,說道:“你哪裡來的臉面追問大爺?你不過是打發來大爺屋外的三等丫鬟,本來就沒白使喚你,大爺體恤,每月還多給了一吊錢。就是這般你還敢得寸進尺?今兒個是你三姐,明兒個是不是你大姐、二姐的差事也要尋大爺幫襯?”
芸香頓時不幹了,犟嘴道:“你也是打發來的,與我一樣都是三等丫頭,大爺不過隨口一說,偏你拿了雞毛當令箭,如今真當自個兒是大丫鬟了?”
紅玉嗤笑一聲道:“幾等丫鬟那是在府中論的,在這小院裡,大爺吩咐過了,往後你就得聽我的。你不聽也行,回頭我與大爺說了,明兒個打發你哪兒來回哪兒去!”
“你!”芸香氣得渾身亂顫,偏偏被紅玉拿住了道理反駁不得。
紅玉又冷聲教訓道:“還有,往後少把大爺的事兒拿出去嚼舌。今兒個燕兒姑娘來了一遭,明明是問香菱,人家香菱還不曾說什麼,你倒是竹筒倒豆子說了個乾淨。再這般碎嘴,往後說一次扣一吊錢!”
芸香氣得紅了眼圈兒,賭氣頓足扭頭跑進廂房裡,趴在炕上啜泣不已。
這會子陳斯遠方才躺下還不曾睡著,外頭吵嚷聲自然一絲不落的進了耳朵。待吵嚷完,陳斯遠不禁莞爾一笑。心道還不等自個兒吩咐紅玉便教訓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芸香,紅玉果然是個貼心的。
又思忖了片刻如何對付孫廣成,不覺間沉沉睡去。待再一睜眼,卻見內中已然亮了燈火。
西梢間清微響動,香菱便捲了香風快步而來。
“大爺,你醒了?”
陳斯遠活動著脖頸悶聲問道:“什麼時辰了?”
香菱回道:“眼看酉正了。紅玉取了食盒回來,我見大爺還睡著,就沒叫大爺。那食盒如今就熥在熏籠上呢。”
說話間過來伺候著陳斯遠穿戴齊整,陳斯遠說道:“這幾日沾了一身塵土,過會子取了浴桶來,晚上須得好好洗洗。”
香菱乖聲應下。
許是睡多了之故,陳斯遠胃口尋常,不過略略用了些便撂了筷子。香菱拾掇了碗碟,旋即便有紅玉、芸香抬了浴桶進來。
一下晌不見,那芸香雙眼還是紅通通的,不過瞧著倒是比往常乖巧了許多。
紅玉、芸香一桶桶提了熱水進來,陳斯遠暗自掐算,這一個來回少說一炷香光景。於是待浴桶半滿便道:“可是往東大院水房提的水?”
紅玉稱‘是’。
陳斯遠便道:“太過麻煩。我看東廂房耳房裡有灶臺,往後天氣漸冷,不若咱們自個兒燒了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