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的執筆者正是涉案的另一個重要嫌疑人顧峰,內容更加火爆激烈:早在寧和四十三年,初襲爵位的顧峰初生牛犢不怕虎,竟趁太宗皇帝巡幸兩江,密率家甲截殺微服南下的皇太孫。
別看顧峰現在是一副不成器的模樣,上推二十年真就有些敢辦大事的氣魄,整個刺殺過程策劃的有理有節,雖說因為判斷失誤錯殺了一店商客,沒有留下任何罪證也算僥天之倖了。
致命的地方在於顧峰把這件事當成了效忠皇六子的投名狀,下手前極為隱晦地修了書信給甄應嘉,其中也有讓他臨機配合的意思,後頭沒能成事,顧峰意識到留下了極大的隱患,孝期結束前親自到甄家討要往來信件,甄應嘉當著他的面將其付之一炬,事實則以乾坤挪移的妙手玩了一招偷星換月的戲法,然後就變成了掌控在甄家手中的一個天大把柄,用來挾制顧峰簡直是無往不利。
甄應嘉做了多年的江南土皇帝,為圖自保,必要的後手還是能佈置妥當的,他也知道顧家如日中天,神龍將軍府一枝更是樹大根深難以撼動,索性放棄拖拉顧長白(魔坤)下水的算盤,一意把顧峰當成了墊背的報復物件。
洪禧帝極為鎮定地把顧峰的手書看了一遍,稍加沉吟後歪頭甩給周隆:“朕識不得他的筆跡,給顧卿瞧一瞧。”
顧長白(魔坤)都傻了,將書信大略瀏覽後汗如漿出地跪在地上回話:“不敢欺瞞陛下,單以筋力言,與顧峰筆跡確有三分相似。”
吳品中“好心”為他辯解:“陛下,時隔久遠,顧公爺難於定論亦在常理之中,哪怕現今教顧峰當廷臨摹,與二十年前的筆跡論較怕也未必能夠切合相似。”
洪禧帝轉移視線:“你有什麼法子?”
眾人心說:皇帝畢竟高看顧家一眼,換做旁人,先抄家、後查辦,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辦了你再說,講的哪門子道理!
吳品中很有幾分急智:“微臣隱約記得,前京營節度使顧天蔭是寧和四十二年病歿的,不是因為守孝,依常理而言,顧峰在寧和四十三年是不會長住江南的。”
不要以為這是一篇答非所問的廢話,吳品中至少點出了兩個關鍵:第一,顧峰當時在江南,具備作案時間;第二,如果顧峰是在祖父的孝期內策劃了刺殺皇太孫的行動,那他不僅為臣不忠,更加是為孫不孝,說破大天也免不了斷頭臺上剮一刀的厄運。
洪禧帝眯眯眼:“說下去。”
“陛下,顧天蔭過世,依據常理該把世職傳予獨子顧敬,顧敬心慕方外,竟將爵位讓給了顧峰,太宗皇帝下降準襲聖旨後顧峰必要親上謝恩奏摺。”吳品中頓了頓,“那是寧和四十二年的事兒......”
封存二十年的奏摺被找出來,結果不言而喻,皇帝當朝降旨:“著命羽林衛抄檢寧國府!”
如果換一個被行刺物件,顧長白(魔坤)許要爭辯兩句:“這也可能是仿效顧峰筆跡捏造出來的誣陷偽證。”擱皇帝身上試一試?沒說的!神龍將軍府遮掩大逆罪行,必為顧峰同盟,連坐、抄家、下獄、切瓢......!
神龍上將大氣都不敢喘出一口:甄應嘉究竟有沒有構陷顧峰,他的心裡明鏡似的!要在眼下說錯半句話,等到將來定案,把整個神龍將軍府填進去都不夠抵的!
一事不煩二主,皇帝沒有勞動旁人,抄家的欽差正是左副都御史吳品中,羽林指揮使楊簡也不是外人,他的妹妹生下了洪禧天子的皇五子,勉勉強強當得起“國舅爺”的尊謂。
沒有任何前兆,剛剛經歷省親盛事的將軍街迎來了如狼似虎的抄家禁軍。
說來湊巧,今日正是芙瑤林覺規的小定之期,自顧老太君以下皆於鎮國公府會宴,兩姓三家無不欣喜悅成,席間氣氛正好,卻見都總管來升連滾帶爬地闖進來報信:“大爺,可了不得了!外頭好些官兵圍住街頭府門,現已闖入內宅,快請太太奶奶避一避罷!”
眾人無不驚愕:“怎麼回事?”
在甄不梵出手之前,知道顧峰案底的人極其有限,琴思月(龍汐)很不幸的就是其中之一,聽得此話立刻麻了頭皮:“葵兒、萱兒,照管好老太太與弟弟妹妹,茂兒,你隨我出去看看。”
吳品中是身負皇命的欽差大臣,哪怕沒有料到今天是兩府聚宴的好日子,看到朝雲公主也不似往常那般平生畏怕,捧著聖旨站在正堂階下凜然宣喝:“顧峰顧衝何在?”
顧峰父子雙股顫顫:“臣在!”
吳品中輕咳一聲:“詔曰,諮爾顧峰,仰天子隆恩、承祖父辛勞,位尊爵貴,惶列士官,竟籍孝期舉逆密謀,非為先帝不忠之臣,亦屬家祖叛逆之孫,今著羽林衛押解管禁,付三法司典獄會審,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