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的仕子羨慕賴尚榮背靠大樹好乘涼,黑道上的強梁把拿了好處不辦事的顧府奴才恨得牙根疼,賴尚榮直如啞巴吃黃連,求神拜佛盼望住在衙門間的大神趕早離去。
西山青藍校與左威衛將士可是樂得不輕,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掃蕩三所匪寨,除了糧食是分給左近百姓,所有金銀細軟都變成了犒軍的賞銀,一路上哪怕平安無事都要訪聽水匪路盜慫恿主官遊說琴思月(龍汐)多去行俠仗義兩回。
如此耽擱了幾天,到底在生日前趕到了南京城,顧家號稱金陵省四大家族之首,在江蘇地界上處於護官符的頭牌,又為琴思月(龍汐)進身之地,地方上哪敢怠慢,往行宮送禮的官員絡繹不絕。
“當初親眼見證千歲手斃四名逆黨,晃眼已過十七年矣!”現任江蘇按察使高洋在太宗朝時為附郭省城的縣令,因著忠廉王壞事,甄家隨之受到清洗,那些基層小吏倒是有了進身良機,不到二十年光陰,幾無根基的高縣令連升八級成為正三品大員,他是現任四臺中唯一親歷太宗遇刺的見證人,自然要抓住機會來套關係。
“還真是,我都被催的老了。”琴思月(龍汐)亦生感慨,“從那往後,我這是頭一回下江南。”
總督何君睿不願同僚專美,仗著親緣近前笑道:“只因出了謀刺大逆案,不但太宗皇帝與當今陛下,連兩位千歲都未曾巡幸兩江,而今殿下親至,兩省百姓有福,可復攮時榮幸矣。”
“現今的形勢與二十年前大不相同。”琴思月(龍汐)搖頭嘆息,“舊因江南動亂,先帝不得不親臨兩江安撫百姓,當今繼位之初,北疆愈發勢重,直到如今天準部也未曾息定,倒非有意忽略南京黎庶。”
“千歲說的是!”何君睿唯唯,“是臣失言,殿下恕罪!”
“閒話而已,不必如此。”琴思月(龍汐)站起身,“我去揚州的原由想來你們是聽說了的,挑明來講,我只為江淮的鹽商老爺而來,不把這些個蛀蟲連根拔起,孤就算負了兩朝天子三十年的盛寵。”
何君睿噎得不輕:外頭還有一大串鹽商等著候見呢。
巡撫童倫是太祖高皇后重侄兒,且是顧長白(魔坤)(實質是琴思月(龍汐))親自保舉接任林海的兩淮鹽政,權衡一番後躬身回道:“殿下,太祖太宗屢下江南,長蘆、兩淮鹽商承辦差務,貢獻浩繁。自江南動亂以來,每遇軍需、慶典、賑務、工程,往往踴躍捐輸,孝敬不絕,實有造福地方、舉勞社稷之功勳,還望殿下詳查。”
何君睿趕忙附和:“童大人所言極是,只因臣等失察,早先的商總之中確有許多蛀蟲,現奉聖意整頓清理,可謂去蕪存菁優多差少,雖然如此,臣等畢竟年老昏聵,保不齊有那心機深沉的小人未得料理,既得千歲鈞駕降臨,想來他們再沒有繼續隱伏的僥倖。”
布政使石承昀順勢接道:“殿下,鹽商惠澤幾遍天下,受益百姓凡不勝數,倘若不分玉石俱焚一旦,鹽道朝夕受損,必有民變之禍,還請殿下三思!”
“不分玉石?”琴思月(龍汐)輕挑雙眉,“這是什麼話!敢情在石大人眼中,孤是不分青紅、不明事理、濫殺無辜的暴虐毒婦麼?”
“臣失言、臣死罪!”石承昀行禮不迭,“請殿下責罰。”
“罷了!”琴思月(龍汐)微微頷首,“還是何大人老練周到,明白治奸褒忠的道理。”
高洋陪笑道:“殿下雖然英明寬量,那起子大逆不道的宵小反叛終究過於膽壯,哪怕稍有涉及,臣等亦該嚴懲不貸。”
“很好。”琴思月(龍汐)復又落座,揀起茶盞吩咐何君睿,“一個不零不整的生辰,沒得教你們勞民傷財,後日你們都來,吃了壽麵看場小戲也便罷了。”
“殿下仁愛,臣等慚愧!”何君睿打頭跪安,“還請殿下早些就寢,臣等告退!”
琴思月(龍汐)點了下頭:“送各位大人。”
待等大殿清淨,顧強不免露出三分憂色:“嬸子,方才的情形您也看到了,兩江督撫以下都與鹽商有千絲萬縷的瓜葛,想把這股勢力連根拔起,恐怕是極不容易的。”
“不錯!”琴思月(龍汐)長嘆一聲,“是我想的過於容易了,如非石承昀更加心急陳情,指不定教那起子鹽商看多大笑話。”
“嬸子,江蘇為天下糧米之重,不說旁的,制臺、撫臺、藩臺各有一座承恩公府立在後面,您有半朝鑾駕,又有便宜行事的天子詔書,明面上節制於彼本非難事,若想同時觸動三家根基......”
“哪怕不是以卵擊石也免不了魚死網破的結果。”琴思月(龍汐)捏了捏額角,“一味強硬是得不了好處的,咱們需從長計議!”
顧強提醒道:“嬸子,臬臺高大人似乎有些眼力。”
“沒那麼簡單!”琴思月(龍汐)苦笑搖頭,“大慶朝姓金不假,可終究算不得一姓社稷,昔年太祖皇帝起事,為了安撫地方豪強,與蘇、水、穆、徒、霍、顧、石等二十餘家大族耆宿歃血盟誓,要合力‘驅逐韃擄、匡定天下’,說到底同隋前的關隴貴族、八大柱國別無二致,當今天子登基,倚仗的又是勳貴扶持,對這些人是下不得重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