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麼簡單!”琴思月(龍汐)苦笑搖頭,“大慶朝姓金不假,可終究算不得一姓社稷,昔年太祖皇帝起事,為了安撫地方豪強,與蘇、水、穆、徒、霍、顧、石等二十餘家大族耆宿歃血盟誓,要合力‘驅逐韃擄、匡定天下’,說到底同隋前的關隴貴族、八大柱國別無二致,當今天子登基,倚仗的又是勳貴扶持,對這些人是下不得重手的。”
“嬸子當年圍堵八大晉商,堪稱舉重若輕,現今您比當年更加富足,真要用心綢繆,區區幾個鹽商必然不在話下。”顧強復又獻策,“制撫藩所以竭力維護,左不過出於一個‘利’字,嬸子剛柔並濟威壓利誘,兩江的官商未必就是鐵板一塊。”
“八大晉商裡通北蠻,打壓他們是有大義......”琴思月(龍汐)靈光一閃,“明日午後有兩江誥命前來問安,你傳我的話,讓那些個鹽商老爺並商號頭目早起候命。”
顧強回明顧峰後日趕到,又見琴思月(龍汐)並無旁話吩咐,這才跪安出殿,查察行宮安防不提。
依據大青鹽法,鹽商運銷食鹽,必須先向鹽運使衙門交納鹽課銀領取鹽引以為運銷憑證,爾後方可前往指定鹽場向鹽戶購鹽,販往行鹽地區銷售;領取鹽引又須持有運銷食鹽特權的憑據“引窩”,辦理引窩必須向鹽運使衙門繳納鉅額銀兩,得到引窩的鹽商方能擁有世襲運銷食鹽的特權。引窩可以出租,擁有引窩卻不營運的鹽商叫窩商;租借引窩進行販售的鹽商叫運商,壟斷鹽場食鹽售賣的中間人為場商,又有鹽運使衙門親自指定、代理徵收鹽課的總商勢力最為雄厚,等閒都有富可敵國的身家,琴思月(龍汐)要見的鹽商,正是活躍於江淮地帶的總商、場商以及窩商。
“臣等叩見公主殿下,願殿下福壽康寧,永樂青宮!”陵遠街縱火案之後,原有的鹽商頭目都被丟進了大牢吃夾生飯,現任的頭號商總名叫蘇志堅,乃是揚州蘇氏正派嫡枝,與太宗朝權臣蘇睿份屬同族,外表看來倒是一副本分忠厚的模樣,眼眸中閃爍而逝的精光委實難以教人輕忽。
琴思月(龍汐)點了下頭,內侍揚聲宣諭:“免!”
眾人山呼:“千歲、千歲、千千歲!”
“賜座!”本以為上頭的女財神必要藉機給個下馬威,孰料朝雲公主出奇的和善,“上茶!”
“臣等不敢!”鹽商大多捐有出身,譬如蘇志堅,現今掛有揚州同知的虛銜,是以並不能算是純粹的商顧。
琴思月(龍汐)朗聲笑道:“茶水是總督府預備的,想來何大人是不會藉機將你們毒死的。”
“殿下玩笑了。”何君睿心道:您厲害!衝著這句話,哪怕茶水裡有.呢他們也得捏住鼻子灌下去。
鹽商們果然謝座領茶,用行動表明沒有懷疑琴思月(龍汐)的意思。
“昨兒個我與他們講,好歹來一趟揚州要趁機抓幾條蛀蟲以儆效尤,兩句話沒說完,石大人先就站出來說我有意掃蕩江淮鹽行、不顧億萬百姓生計將在座的各位斬草除根,何大人、童大人還有高大人都在場,你們且說說,我有那個意思麼?”
石承昀無法,站起身復又告罪:“是臣冒撞了。”
高洋出班賠笑:“殿下乃是太宗皇帝誥封春殿女儲,而今承奉聖諭巡牧兩江,真要賜死了哪個,豈是臣等可以阻攔的?然若果真濫殺無辜,豈不彰露聖人並無識人之明?”
“這話說的很是公允!”琴思月(龍汐)拿著石承昀扎筏子,“石大人,你雖久放外缺,少不了也聽得一些朝雲公主的軼事,我要使一使小性,主子娘娘即便生一頓氣轉頭還要在陛下跟前暖場,沒別的,又寵又嬌的溺愛了三十年,等閒別不過勁兒來的。我若不能講理,真同你說的一般讓江淮鹽商玉石同焚,哪怕總督、巡撫、布政使三下聯名劾奏龍書案,你們想一想,皇太后、主子娘娘並東宮太子太孫會助著哪個?”
何、童二人趕忙表白心跡:“臣不敢!”
“起來罷!”琴思月(龍汐)淡淡地說,“你是主子娘娘的堂弟,又是朝廷的二品大員,言行總該穩重一些,倘在御前說出這樣的話,皇舅必要治你一個毀謗欺君的罪名。”
石承昀很不服氣:雖說昨日求情過急,也不至於讓你顛來倒去的反覆提講,這下可好,息事寧人的布政使白擔一個玷辱聖明、離間君臣的罪名,殺氣騰騰的朝雲公主倒變成了明斷是非的良善人。
雖然如此,畢竟君臣有分,石承昀啞巴吃黃連,除了認錯謝恩難有旁話。
定好了不會刻意與鹽商為難的基調,琴思月(龍汐)開始轉入正題:“蘇大人,孔聖人有半句流傳於世的千古名言,叫做‘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是女子,性情又不夠大度,不講理處你們很該體諒。”
蘇志堅忙道:“殿下節義,臣等高山仰止!”
“行了,不必說好聽的。”琴思月(龍汐)抬起蓋碗輕輕釦點,“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我生來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情,今兒個明言,此番請旨南下,一為揪抓陵遠街縱火案的幕後真兇,二是為了......”
時久不聞上音,眾人都覺好奇,何君睿率先道:“臣等願為殿下分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琴思月(龍汐)站起身:“蘇大人,請後殿奉茶。”
比及蘇志堅抹著冷汗從行宮離開,眾人明顯注意到老傢伙的步履輕快了許多。
“萱兒,這是你孃的信麼?”顧長白(魔坤)故作鎮定地問,“你們幾個送的壽禮也該到了吧?”
“您放心,娘見了一準兒喜歡!”顧茂順著炕沿溜下來,“我去給太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