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溶未必覺得皇后姨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論調多有道理,但既然不是意中之人,他便沒了納側的興致,母妃提起時頗不耐煩:“兒子還年輕,以後再說!”
靖北太妃以為他是顧念嫡妻體面,因笑道:“媳婦那兒有我來講,以後生了孩子讓她養著,將來也是依靠。”
“娘,您就沒打聽打聽沐家是什麼名聲?”傅溶拉下臉,“沐家的兒子外號‘呆霸王’,來京路上打死了人命是顧家幫忙善後,這些年仗著神龍將軍府的勢力橫行無忌,顧家遮掩了多少官司?您覺得有皇后姨母照應,弄個庶妃無妨,忠雍親王還是皇上的弟弟呢,他家側妃的哥哥違逆軍令,忠雍親王不照樣跟著受罰?”
靖北太妃啞口無言,半晌才道:“我見那丫頭身世正好,又漂亮又富態,你必是喜歡的。”
傅溶的話一針見血:“您總不想盼來的孫子有個獲罪的孃舅吧?”
呃!真要像傅溶說的那樣,靖北王府鐵定被沐家賴上,甭管華蟠桶出什麼簍子,看孩子份上也得跟著善後,一如此前的顧家。
靖北太妃灰了心:“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但這事兒是朝雲公主的中人,她已經回了話,現在反悔,公主那兒不好交代!”
“也不妨事,知道的就幾個人,您這兒打點一份厚禮送過府去,只說還想等著媳婦兒訊息,請她見諒便是。”朝雲公主的脾性不算秘密,傅溶吃準了她不會為這種事兒生惱,至於沐家怎麼想就不必列入考慮範圍了。
好容易低調一回的沐家打錯了算盤,沐黃氏不許兒子聲張,原是擔心隔壁的妹妹聽到訊息驟起波瀾,現在可好,黃氏被瞞著是真,靖北王府爽約也沒了阻礙。
假如華蟠按照一貫秉性把事情早早宣揚出去,靖北王府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如今倒是留了極大的操作空間。
琴思月(龍汐)收了一盒上品南珠,只向送禮的管家娘子提一條要求:“太妃改了主意我是管不了的,讓我背上有言無信的名聲卻是斷斷不能依的。”
管家娘子早已得了囑咐,躬身向琴思月(龍汐)保證::“殿下只管放心,我們王爺一定打點妥當,不讓殿下聲名受累。”
幾句話賺了一匣子南珠,琴思月(龍汐)倒理解了清姐:這可比做買賣來錢容易。
有心算無心,靖北王府想要理直氣壯甩掉沐家絕非難事——特別是在對方有滿頭小辮子的時候。
庶妃沒有品級,雖比尋常侍妾金貴一些,終究不過一頂轎子兩個陪嫁四挑行禮抬進王府,沐黃氏真心疼愛女兒,於嫁妝上頗為用心。
“荷包裡是小額的銀票,你收著打點用——這是鼓樓當鋪的地契——這是西街成衣鋪子的房契——”沐家鉅富,母子倆又指望華黎光耀門楣把未來王爺生出來,自然是加倍陪送,“王府規矩森嚴,戴幾個戒指都有定數,頭面首飾現打兩套見人的便好,綢緞衣料多帶些無妨——也不招搖——”
正在興頭上,丫鬟同喜進來回道:“太太,外頭有四位嬤嬤求見,說是奉太妃之命前來請安。”
“快請!”沐黃氏笑容難抑,“必是來商量進府儀程的。”
王府出來的人自是不凡,沐黃氏打眼一瞧,四人穿著比尋常官宦的主子都貴氣,待其入座奉茶後笑道:“太妃分派四位嬤嬤降臨,想來是有所吩咐的。”
“不敢。”打頭之人起身一躬,“太妃與王妃商定,年後龍抬頭日迎奉沐姑娘入府,有些個規矩還要儘早向太太言明,免得事急倉促。”
沐黃氏忙道:“請嬤嬤指教。”
兩下剛起頭,同喜急匆匆進來,貼著沐黃氏的耳朵低語了兩句。
沐黃氏大驚:“好好的怎麼跟人打起來了?”
同喜低聲道:“大爺如今被拿到了京兆府大牢,只放了小廝回來報信,都在外面等著您拿主意呢。”
“請嬤嬤們稍待,我去去便來。”沐黃氏站起身打一眼色,丫鬟同貴把早已預備好的托盤提前捧出來,“這些個喜錢權作奔勞之資,望嬤嬤笑納。”
“您客氣了。”為首之人笑道,“太太請便。”
沐黃氏告罪過了後面,提著小廝細細一問,竟是華蟠在南園聽戲,為爭座位跟壽山伯府的公子琴春動了武行,鬧到最後把巡城御史招了來,兩下都不落好,被衙差解到了京兆府。
沐黃氏跟華黎商量一回,先命管事拿了銀子去牢中打點,又要過神龍將軍府那邊尋顧煉的門路,華黎遂道:“媽還要會客,不如由我去找清姐。”
華蟠是惹慣了事兒的,沐黃氏既知兒子並無性命之憂,女兒的終身自要往前放:“也好,我拿銀票給你。”
過完張夫人的生日,清姐倒復了些權柄,年關將近,外省的莊頭案掌都來報賬,琴思月(龍汐)託了玫珺幫襯一些公主府的外務,神龍將軍府便只靠玫珺做主,她是未出閣的小姐,有些事宜自然不便露面處分,因得張夫人指點來給清姐說情,琴思月(龍汐)答覆“以觀後效”,清姐這才脫閒。
華黎來的不巧,清姐不在東小院,只遇著回房取衣服要走的釵兒,因問道:“你們奶奶可在老太太屋裡?”
釵兒笑道:“奶奶在抱廈廳與二姑娘議事,叫我回來拿大姐兒的夾襖。”
華黎想了一想說:“那我和你一塊兒過去。”
到了抱廈廳,果見芙瑤、顧萱、大姐兒都在,華黎覷著空隙把華蟠的事兒說給清姐,壓低聲音央求道:“還得煉二哥做情,只要把人撈出來,花多少銀子我們都認。”
“姨媽呢?怎麼讓你過來?”以清姐現在的處境是不太願意沾惹這種事兒的。
華黎已經想好措辭:“媽原本有些著涼,聽到訊息急得發汗,我怕吹了風,沒讓她出門。”
“這個呆子,真配不上做你的哥哥。”清姐笑道,“若是別家,我是做不得主的,好在是壽山伯府,我們太太與她們家大奶奶相熟,這個面子是能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