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麼說著,一小廝打扮的白淨後生慌急慌忙地跑了進來,“老爺,他們去見了翡翠,一行人還在哪兒呢。”
尚燁華急急攔住小廝下跪的動作,略一斂神:“他們說了些什麼。”
小廝腦子靈光,記東西又快又準,將剛剛發生的一字不差地講給他聽。尚燁華聽罷,摸了摸下巴的幾根稀疏山羊毛,思緒飄到很遠去,復而又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都是命啊。”
命?小廝垂著頭不動,很快就想到翡翠家的那位大仙。今早客棧哪兒的話他在旁都聽地清清楚楚呢,說鬼村將要出仙人了。老爺又是遠近聞名的百事通,難道村邊邊那兒的翡翠真是個將要得道的仙人?
小廝越想越覺得這個事情靠譜,老爺說“都是命啊”,那得道成仙的命也不是人人都有啊,那邊的翡翠要成仙,少爺便沒了機會,老爺這般嘆氣,是難過呢。
尚燁華轉身往書房方向走,小廝見此悄聲退了下去。他也是在老爺身旁當值五年了,宅院裡何處都可以去,唯獨老爺的書房是萬萬不可去的,就連收拾的丫鬟都沒有。老爺親力親為,自己打理。
如今老爺無事,他也可趁此機會再去翡翠家看看熱鬧,等老爺出來還能說與他聽。
小廝趕到時,圍觀的群眾都已經散去,空蕩蕩的院子門口只留下凌亂混雜的腳步印。他咦了一聲,拉住就近的村民問:“這些人呢?”
“都走了,大仙問過以後什麼都沒說,拉著他身旁的姑娘回客棧了,明天就要去村長家見見程少爺呢。”
難道自家少爺也有機會得道成仙?小廝皺眉蹙眼,可少爺已經多久沒回來了,明日大仙來見少爺還不知道能不能見上面呢。他也是陪著少爺長大的,年齡相仿,是少爺的陪讀玩伴,也是老爺的傳信小廝。老爺姓尚,少爺姓程,不知道的人家還以為少爺是抱來的孩子。他知道,少爺可是老爺嫡親的親兒子,是為了紀念少爺那生下他便撒手人世的可憐孃親,給他取了母姓。
聽聞少爺的母親是家喻戶曉的大家閨秀,人和善溫柔、樂天達觀。
正相反,她血緣至親的少爺可算的上是有名的冷人冷麵,木頭樁子。做事認真,不苟言笑。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是看不懂平常這對父子的相處方式,說話答話更像上下屬關係,總覺得少了些情味。
有年紀大的嬤嬤說,老爺這麼對少爺,是因為恨少爺的出生奪去了夫人的命呢。他們當初伉儷情深,老爺聽說夫人懷孕,並不開心,反而一直勸著夫人不要這個孩子了,流了他。
可夫人不肯,硬是要把這孩子生下來,沒想到,一命換一命,夫人連孩子的面都沒見上,就去了。
老爺那時悲痛萬分,說什麼也不讓人把夫人抬走,不眠不休地一直守著她。鐵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這樣挨啊,老爺暈倒過去,奴僕們忙將夫人入殮,置辦喪事,快些讓她入土為安。待老爺醒來,木已成舟。
就這麼邊想邊走,小廝一抬頭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宅院門口,另一邊的巷口轉角處,有雍容雅步的熟悉身影出現。
“少爺!”小廝笑盈盈地湊上去,轉眼看見少爺背上的清秀女子,瞠目結舌。
他那冷面冷心不近女色的冷少爺呢?這女子又是什麼來頭?
程琪睿手足無措,既不能就這樣將殷心怡放下來,又不能若無其事地繼續揹著,於他於她都是不得體。
好在小廝是個有會看眼色的,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偏著頭就去府中告信了,“少爺回來了。”
把殷心怡送到父親書房,程琪睿就走了出來。抬頭看著漸暗的天色,紅的黃的紫的霞光絢爛地開了一天空。
他並沒有走太遠,坐在離書房不過五步的枇杷樹下,側耳聽著其間的動靜。
尚燁華似乎低著聲與殷心怡說了些什麼,沒多久,兩個人爭吵了起來,聲音始終沉沉地,聽不真切。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殷心怡推門走了出來,她衝他微微一笑,喊了一聲:“喂,木頭。”
程琪睿知道她是在喊他,他偏不答應,這時院子外傳來紛沓急促的腳步聲:“老爺,少爺。”是方才的小廝,他大汗淋漓,後背的衣衫都浸溼了大半。
“輪迴井哪兒出事了,井水源源不斷地從井口湧出來,現在都漫起來,把臨近的屋子都淹了,再不制止,怕是要將整個村都要沒了。”
“什麼!”程琪睿大驚,從小到大,村中雖然清苦,但是從來沒有什麼災害降臨,大家也是安居樂業,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得快快想想辦法。
他看了看書房內的尚燁華似乎無動於衷的樣子,聽到小廝的話也沒什麼動作,反而是一旁的殷心怡失驚打怪,愣著兩隻眼睛發痴地看著前方。
輪迴井出事是她預料中的,井底之下是龍族的冢,而貝子正是封印在了那井水之下。如今井水氾濫,是貝子嗎,貝子出來了。
可沒人能開啟龍冢的封印啊,龍冢入口有一顆渾然天成的紫水晶,只有龍族血液澆灌,才能解開封印。除非,這世間還有龍存活著,流著黃金血脈的龍。
難道傳說中七秀湖內的白龍竟是真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