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學生宿舍佈局非常古怪,斯萊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宿舍位於地下一層,而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則各自佔據了一座塔樓的樓頂——乍看上去這好像存在某種歧視,但如果你真的這樣想,就說明你不瞭解創始人們為了攀附風雅將自己的學院與四大元素的概念牽扯到一起而付出的良苦用心,也沒有體會過勞累了一天之後卻還要爬八層樓梯才能見到自己心愛的床是種什麼心情。
“我還從沒去過拉文克勞塔呢。”
“這沒什麼好羞恥的,波特先生,很多格蘭芬多生直到畢業都沒去過——當然了,反過來也一樣。”
哈利感覺有些不自在,因為尼爾一路上一直拽著他的左胳膊不鬆手(當然是手下留情了的),就好像害怕他中途反悔跑掉似的。用這種姿勢走路十分別扭,看上去也不太雅觀,但從小受到德思禮家文宣攻勢的迫害、一直被同齡人避而遠之的他,其實倒並不反感基於善意的肢體接觸。
然而他不知道的,或者說如果認真考慮一下本應該能想得到的是,這種怎麼看都很不自然的親近方式又是出於對某種道聽途說的十八世紀左右的舊禮節的模仿,據說古費拉克、讓·勃魯維爾、公白飛、若李、阿巴雷和博須埃——ABC的朋友們,就是這樣手挽著手下定決心要一起為了革命而跳大坑的。
這裡面沒有提到安灼拉和格朗泰爾,當然也沒提到馬呂斯,而原因我們都是知道的。
但說句實在話,尼爾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沒考慮過那麼深遠的東西,他欣賞那些華美的辭藻、精緻的穿著和優雅的儀態,但唯獨不願去模仿別人的內在,只滿足於形式上的東西。
這不是因為思想膚淺,這個人對於自己該走怎樣的道路自有一套想法。
“提到格蘭芬多宿舍……波特先生,我能請問一下嗎,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門前畫像上的那位豐腴的貴婦人叫什麼名字?”
“豐腴的貴婦人”這個稱呼微微有點少見,哈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指誰:“你是說胖夫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太可惜了,她身上接鄰色塊之間的過渡做得相當好,我一直希望著哪天能有機會和她認識一下。順便一提,您知道嗎,和一件藝術品‘認識認識’這個說法很奇怪,可能只有在霍格沃茨裡才有機會用得上哩。”
去往拉文克勞塔的長路因為尼爾不斷丟擲的新話題而變得略微生動了一點。從胖夫人的畫像到魯本斯,從魯本斯到義犬報恩,從義犬報恩到古代有個醫生因為替母狼接生受到狼的報答、結果因此背上殺人犯的嫌疑差點被砍頭的怪異故事……
“——這還算好的,波特先生。這個故事裡的狼只是把從屍體身邊叼來的包裹送給了他,所以最後留下了開脫的餘地,更多情況下,它們會傾向於親自動手,那對可憐的當事人來說真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然後話題就順理成章地轉移到了河流治沙的對策上,比起驚險刺激的奇幻故事,這種話題顯然不太能勾起年輕人的興趣,時間在哈利左耳進右耳出地聽著他關於防沙網格是世紀級偉大發明云云的長篇大論期間悄然過去,直到尼爾從旁邊拉了他一下,以免他傻乎乎地徑直撞在門上的時候,哈利才注意到通往公共休息室大門已經在眼前了。
“在拉文克勞——我很想說在‘我們’拉文克勞,但那聽上去顯得有些太傲慢了——我們用謎題代替固定的口令,下次有機會的話,請您一定要帶著朋友們一起來試一試。要不然等您畢業之後,倘若有人問您,拉文克勞的謎題怎麼個問法啊?您回答不上來,那您就丟人了,大家會懷疑您這七年究竟都幹了些什麼,無論您怎麼解釋這種事通常只有本院學生才會知道也沒用。”
要是德思禮一家能比現在多長一點良心,在往年出去度假的時候把哈利也一塊帶上的話,他現在應該就不難發現,尼爾此時一邊搓手一邊促狹地笑的樣子像極了當地那些專盯外國遊客下手的黑導遊。
“不過今天就算了,波特先生。我絕沒有看不起您的智慧的意思,但我現在真的迫不及待地想向您展示一下我的小店,所以還是讓我們用更簡潔的方法處理這些吧——請開門。”
他抓起帶著浮鏽的青銅門環輕輕敲了敲,門上的老鷹鵰像眼中應聲亮起藍光,從鷹嘴裡傳來一個空靈的女聲:“失去的……”
“蜂蜜豬大腸。”
“……”
沒等雕像吐出第二個音節,尼爾便懶洋洋地打斷了它。這個聽起來與問題的開頭風馬牛不相及,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存在於字典上的的答案讓老鷹鵰像的眼睛一陣瘋狂閃爍,看上去就像是被氣得短了路一樣。然而就在哈利猶豫著要不要勸他重新斟酌一下答案,或者至少把問題是什麼聽完的時候,通往公共休息室的大門卻咔噠一聲自己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