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亮起,照見他烏溜溜的眼珠子,戴待靜靜地和他對視著,慢慢走到他面前,在床邊坐下。
“餓了嗎?”戴待揉了揉他鬆軟的頭髮。
小顧易沒有回答,但眼睛的焦距還在。
他看人的時間又比之前長,這樣被他盯著看,戴待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我……”
戴待伸手壓了壓自己跳動異常的心口:“如果餓了,就點點頭。媽媽帶你吃晚飯。點頭記得嗎?”她連忙做了示範,並提醒:“我們在學校學過的。”
小顧易仍舊沒有出聲,只是看著她。
半晌,不見他有更進一步的反應,戴待頗為失望。
在康復中心學過的。雖然學得艱難,但他在課堂上,還是有過反應的。現在卻……
看來,還需要繼續加強訓練,一遍遍讓他熟悉,形成機械式的反應才行。
想著,她準備抱他出去,剛碰上他的手,就見他垂下眼皮的同時也垂下了腦袋,並似有若無地上下晃動兩下。
因為弧度太小,戴待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連忙揉了揉眼睛。揉完眼睛後,恰恰捕捉到他點頭的最後一下,她的眼淚當即滑出眼眶,連醞釀的過程都沒有。
“血脈至親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戴待摟住小顧易,戴曼給她的打擊終於崩不住:“只剩你了……媽媽只剩你了……真的只剩你了……”
小顧易一動不動,任由她摟著他低聲啜泣,直到被周媽的敲門聲打斷。戴待連忙擦了擦眼淚,這才抱起小顧易出去。
“戴小姐,你沒事吧?”周媽盯著她發紅的眼睛,面露狐疑。
“沒事。”戴待隨口回答,沒做過多的解釋,只是把小顧易暫時交到她手裡,自己轉身去了廚房。
大抵因為小顧易的緣故,積鬱紓解不少。不過,直到晚上收拾小顧易上床睡覺,顧質都沒有回她的電話。心中不可避免地感到不安,越是不安,她越不敢再打過去。
包裡,那份檔案袋尚靜靜地躺著。戴待這才想起,自己不該把它帶到四季風來。帶過來,反而沒有安全的地方可以存放。
思忖著明天還是將它帶去餐廳叫苗條幫她再帶回公寓去,她默默地抽出檔案袋,打算趁著今晚顧質不在,把資料好好地消化消化。
因為早有計劃要透過結婚再離婚來爭取tk的股份,這幾年,她都在悄悄蒐集市面上的散股,偶爾也有一些大戶,不論多少,希望積少成多,能在將來有所作用。只是,她不太熟悉股票交易,所以,一直都是段禹曾在幫她做這些事情。
之前段禹曾給的一份資料,她其實還沒看,想著反正都是現成的資料,她用不著二次處理,因此沒怎麼上心。但這一次,段禹曾言明要她親自出馬作為鍛鍊,就算再傷腦筋,她還是得熟悉。
是新蒐集到的幾個打算“攻取”的一些投資人的資料。戴待稍微瀏覽了一下,卻在看到最後一頁上出現的名字時,禁不住愣怔。
封奇……?
*
這一夜,睡得十分不安穩。
夢境和現實的畫面斷斷續續混混沌沌,有從小到大戴乃遷匆匆的身影,有那三年在南城和戴曼生活的點點滴滴,穿插著五年前顧質冷漠的眼神,四年前鮮血淋漓的夜,法國那段時間支撐著自己的那些信念,一會兒又回到她和顧質的曾經,然後間或回榮城以來發生的一件件事。就像把她人生中的大事重新演繹一遍。
而不知是不是小顧易最近給她的驚喜太多,醒來前的最後一幕,小顧易笑著喊她“媽媽”。
戴待猛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小顧易安靜的睡顏。
他的睫毛特別地長,宛若一把小刷子。
她忽然在想,身為一個男生,若是他的睫毛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長度,豈不是會把小姑娘們嫉妒羨慕死?
說起小姑娘,她不由記起在南城遇到的宋梓恩小盆友,記起小顧易因為她的哭聲而捂住耳朵的事兒。
戴待凝眉。
那件事之後,她困惑了特別久。要說哭聲的響亮程度,宋梓恩肯定是比不過康復中心裡的幾個孩子。小顧易在康復中心呆了很久,什麼樣的吵鬧沒經歷過,那一次的反應,究竟是宋梓恩的哭聲哪裡比較特殊呢?還是,小顧易果真比以前敏感?
這一思考,她倒是又記起,上回和許芮醫生約過見面詳聊的事。當時說是要出遊一個星期,算算時間,差不多該回來了吧?還是要主動打電話問一問。
想著,戴待坐起,準備起床洗漱,猛然發現小顧易不知何時也已經睡醒,正睜著眼睛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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