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才良正在匆忙的佈置任務,張睿明儘量仔細聽著,但顧海的事情,讓他很難集中注意力,一晚上腦袋裡都是自己公益訴訟相關的想法。
“好,我們請三河剛回來的省檢張睿明同志介紹下他這段時間調查得到的一些情況……”
“哦,哦,好,這樣……”張睿明這一下突然被推到臺前,自己還沒有做好彙報準備,萬幸他工作做的紮實,簡單梳理了一下邏輯,將這次三河調研的情況作了一下重點排序,開始用沉穩磁性的嗓音為專案組全體進行彙報。
“……所以,我認為,現在主要工作重心放在前期對三河鎮汙染情況的摸底排查階段,等進入綜合治理階段……”在張睿明講話的同時,吳正仔細的聽著他在三河的情況,仔細到有一點反常。
等張睿明講完,井才良進行補充講話,他把整個全域性工作的重點進行再一次進行強調:“現在我們工作的重心,是要快速的抓住主要問題,解決最大的敵人,講白了,我們要儘快做出成績來,給省委、給人們一個交代。按目前的資訊來看,這次事件最大的汙染源就是南江集團嘛,現在證據已經比較充足,東江市檢這邊,你們要儘快對相關負責人提起環境汙染罪的刑事訴訟,而省檢這邊,做好公益訴訟準備,等東江市檢提起公訴,你們馬上跟進,提起刑附民公益訴訟,這項工作比較儘快完成,因為……”
正當井才良講到關鍵時候,他這時突然有電話進來,“抱歉啊”他拿出電話,掃了一眼來電顯示,神情一下子有微妙的變化。
張睿明在旁邊,離得較近,這點細節被他捕捉到了。
更奇異的是井才良接起電話,馬上用手擋住嘴,一邊儘量小聲的應答,一邊快步走出會議室,到外面一個房間接聽去了。
他離開了有十多分鐘,房間裡眾人稍微放鬆了一下,有人躲到廁所裡去抽根菸。
顧海這時轉過頭來,笑著問張睿明道:“怎麼樣,這次三河之行,有收穫嗎?”
張睿明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回答道:“收穫很大。”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有點後悔,但張睿明既然已經表達出一絲不滿,決定乾脆就直視顧海的眼神,試著從裡面讀出異樣來,兩人之間有輕微的不可見的火花產生,就像打火機電子點火器按動時產生的微小電弧,可以感觸,卻細不可見。
這時,井才良接完電話,拉開套間門,回到屋內,見領導回來,抽菸的,休息的瞬間回到剛才的位置,準備繼續開會。
井才良神色卻有了明顯的變化,後面的同志這次也能感覺到不同,就像一下洩了氣的人偶,臉上滿是無奈和失落,連之前那堅如磐石,不怒自威的氣場也消失了。
這個電話改變了局勢。張睿明頓時明白過來。
果然,井才良開口的第一句話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好像與自己達成了某種妥協似的,無力的說道:“這樣,大家手頭工作,稍微停一下,情況有些變化,先不要急著進行下一步,司法程式先稍微緩一緩,先做好證據收集,東江市檢那邊先不要提起訴訟,省檢這邊的公益訴訟也是。前期的各種資料採集和檢驗報告都統一收納。報告結果,只能由馬俊友和我掌握,和檢驗機構也溝通一下,所有資料情報都不得外洩,再次重複!千萬、千萬不要發生洩露!特別特別是對媒體那邊,這是政治任務,大家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異口同聲的答道,其實大部分人腦海裡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箭在弦上的專案組,卻突然按下了暫停鍵。
“好吧,這件事目前只能這樣了,等公安那邊有什麼進展再說吧。”井才良這句話明明對所有人說的,但張睿明看來更像是喃喃自語。
“井廳長,這邊有個重要的問題,能問嗎。”後面一個聲音輕聲問道。張睿明轉頭一看,他認識好像是東江市委秘書處派過來的一名小秘書,是為年輕姑娘,她應該是代表東江市委隨時協調專案組的,一直都是坐在角落也不亂說話的那種,張睿明對她名字沒什麼印象。
“同志你說。”井才良神色平靜。
“東江市委今天已經來了訊息,市衛計委和食藥監的執法部門已經按照上次新聞通報會上市長的要求,關停了南江礦業在三河的一廠和吉安的二廠兩個廠區,現在這個狀況……要不要通知一下市長?還是繼續關停?”
也不怪這女秘書語氣期期艾艾,張睿明站在她的角度也會感到為難,特別她又是夾在兩個班子之間,確實,省裡的專案組派下來工作,與地方政府的協調是門很大的學問,做的激進了,地方政府臉上不好看,動作慢了,省裡面有意見,每個案子的具體情況又不一樣,每個市長書記脾氣,人脈,任期,下次的調動……等等問題,都牽一髮而動全身,張睿明不清楚井才良的底細,但這次突然宣佈放緩處理,顯然是還沒有和東江市委有過銜接,本來你說搞,人家當晚就緊急處置,現在企業都已經關停了,你又突然說放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