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拘謹地開啟院門,請他進來。“你好,張老師。我記得你今早的聲音,可惜記不起我從前見過你了。”我抱歉地望著他。
“嗯,沒有關係。你出事以前,就一直叫我張老師。如今,你依然叫我張老師,這說明你的記憶並沒有徹底地喪失。或許在潛意識裡,你的記憶正在慢慢復甦,只不過,這一切要經過你大腦的同意。也許,你的大腦在潛意識裡抗拒著什麼,比如說痛苦、失望、不願看到的真相、想要逃避的現實等等。”
我驚愣地望著他,一下子無法全部理解他的話語。
他憐惜地望著我的眼睛,讓我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醇厚的真情。他是個心地善良的男人,心腸很軟,憐香惜玉,柔情似水。這是我看到他之後,給他下的結論。“我們可以走了嗎?去我的工作室。今天,沒有預約的病人,我可以有充足的時間陪你。”
我收回自己的目光,轉身進屋,拿起鑰匙和手機,走了出來。鑰匙上,繫著一根長長的紅繩。我順手把紅繩套在脖子上,心裡瞬間閃過熟悉的場景。一個瘦弱的小女孩,鎖上院中的木門。然後,把拴著鑰匙的細繩掛在脖子上,落寞地走在上學的路上。不遠處,有個身體強壯的大男孩,一聲又一聲地呼喚著她的名字。那個女孩的名字,好像也叫白冰,可是那個小男孩叫什麼呢?
“白冰,我們可以走了嗎?”張尋推開院門,露出一口晶瑩的牙齒,綻放著豁朗的笑容。
不知為什麼,我喜歡他潔白的牙齒,還有他無邪的笑容。看到他衝著我笑,我心中的煩悶就會馬上一掃而光。他的笑容,讓我心生歡喜。我衝著他點了點頭,隨著他走出院落,轉身鎖好大門。
他的汽車是白色的,一塵不染,亦如他不落凡塵的心間。他開啟車門,讓我坐在副駕駛上。然後,他輕輕關上車門,從車前方繞到駕駛室的座位上。
車子緩緩開向前方,順著一條林間的小路,漸漸開向視野開闊的公路。我好奇地打量著窗外的環境,發現身處的小鎮居然是三面環山。山峰上,霧靄繚繞而濃重,透著淡淡的青灰色。半山腰上,除了疏落有致的樹木,還有幾處小木屋。眼前的景象,充滿了童話的韻味。
我的手機響了,螢幕上顯示著老公兩個字。是羅世成的電話。我對“老公”這個稱謂,感到無法接受。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叫老公,說什麼也做不到。我伸出食指,觸控了一下綠色的標誌,聽到了羅世成氣勢渾厚的磁性嗓音。
“冰兒,張尋接到你了吧?你如果有什麼事,記得隨時打我的電話,我工作的地方距離張尋的工作室不算太遠,都在天風北城這座城市。如果今天能脫開身,我會去看你。”
“我現在跟張老師在一起,我們正在去他工作室的路上呢。你忙吧,不用過來看我。”我客氣地回應著他,感覺自己欠這個男人太多。他年紀輕輕,血氣方剛,卻要拖著我這個病妻過日子。這種事情,落到哪個男人身上,也夠他受的了。可是羅世成,卻看不出他有半點的疲累和抱怨。
我掛掉電話後,悠悠地問張尋:“羅世成,他對我有過厭倦和不滿嗎?畢竟,我無法記住他,不能完全接受他這個丈夫。他跟我在一起,會不會覺得委屈和力不從心呢?”
張尋回頭看了我一眼,雙手握在方向盤上,繼續盯著前方。他莞爾一笑,說:“羅世成,確實不容易,他對你的專一和執著,感動過很多人。但是,他從未厭倦過。他說,你們的每一天,對你來說都是初戀。而對於他來說,每一天都會落到追求你的起點上,因為你只要睡上一夜,就會在清晨醒來的時候,將他遺忘得乾乾淨淨。所以,他每天清晨醒來,就要想著如何追到你,讓你在天黑之前重新愛上他。”
我聽到這裡,噗嗤一聲笑了。一個男人,只有一天的時間去追求心愛的女子,還要讓這個女子在深夜入睡之前愛上他。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像是在闖關的遊戲。
張尋歪頭瞟了我一眼,笑著問:“很好笑,是吧?可是,羅世成做到了。這麼多年,他就是這麼過來的,每一天都是你忠實的追求者。”
我的笑容還未消失,手機又響了起來。是羅世成打來的。“喂,冰兒,剛才忘記提醒你,你今晚可是要給我一個浪漫之夜啊。這是你頭天答應我的,說話要算數。這一次,希望你勇敢些。否則,光是允許我去撫摸,我會傷心地掉眼淚的。”
張尋呵呵笑了起來。手機的音量很大,他一定是聽到了羅世成說的話。我面紅耳赤,趕緊對著電話,不斷地說好的。羅世成這才終於掛掉了電話。
我的心裡,突然很擔心深夜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