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著電話鈴聲,快步邁上通往樓上的臺階。我走進臥室,一眼看到放在床頭的手機,正在鳴奏著“致愛麗絲”的優美音樂。我呆呆地望著手機,遲疑著把它拿起來,看到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張尋”的名字。
記得早上,羅世成說過,張尋今天可能要聯絡我,他是我的私人醫生。我的心咚咚地跳個不停,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我深喘幾口氣,終於鼓起勇氣,接起了電話:“喂,你好,張尋醫生。”
電話那端,響起了一個溫和性感的男聲,撩撥著我敏感脆弱的神經。我此時的感覺,就好像有人握著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輕輕地撓著我的癢癢肉。我奇怪地想起了溫煦的春天,還有綠草蔥蔥的夏日河邊。
“你好,白冰,我是張尋。我們昨天約好的,今天我過去接你,帶你來我的診室看看。這裡是我的工作室,也是你過去工作過的地方。”
我握著手機,半晌說不出話來。我不再記得張尋這個人,也不記得自己昨天跟他許下的約定。我用力想了想,竭力希望自己能回憶起什麼細節來,可是一切都是徒勞。我無法記起張尋的工作室,更不敢去想,自己曾經在那裡工作過。
“哦,張老師,真是不好意思,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無奈的聲音裡,透著幾絲絕望。
“白冰,沒關係的,我們慢慢來,不要著急。你的記憶,只是暫時外出遊玩了,就像是一個淘氣的孩子。等他在外面飄蕩夠了,就會回到你的大腦中去。你身體上的損傷,已經徹底復原。如今,只是你精神上的創傷,還沒有完全恢復,造成了你記憶的缺失。”
“我受到過精神上的創傷?很嚴重嗎?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讓我的精神受到了如此殘酷的傷害?這一切,都是什麼人給我造成的?”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口氣提了很多問題。我太渴望去了解自己的過去,我想知道過去的人生到底是怎樣的?
“白冰,你不要太心急。有些事情,我會在適當的時機告訴你,現在還不到時候。我沒有故意隱瞞的意思,只是出於你病情上的考慮。也請你,儘量配合我。你現在的失憶,是精神層面的毀損造成的,也可以說是心理上的病因。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在你的潛意識裡,有意忘卻掉讓你感到痛苦的記憶,也就是那種“選擇性遺忘”。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還不確定。”
我靜靜地聆聽著,腦子在飛快地運轉。可是除了機械轉動的嗡嗡聲,什麼實質上的內容也沒有,大腦依舊是一片空白。
“白冰,我們見面再說吧,我現在就出發,估計大約兩個小時之後,到達你家。你先休息一下,我到時會給你打電話。拜拜。”張尋掛掉了電話。
我茫然地看著手機,一屁股坐在床上,感覺生活對我來說糟透了。我鬱悶地倒在床上,疲憊地閉合雙眼,眼前什麼過往的情景也沒有。我的記憶猶如一張白紙,我再怎麼用力地踏過,也無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跡。
難道,就因為如此,我就要停止生命奮進的腳步嗎?不,我可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廢物!我要找點事情做,最好能賺點錢,也好貼補家用。那怕一天只能賺十元錢,還可以為家裡買一顆大白菜呢。不管怎麼說,我都要分擔一下羅世成的壓力,不能讓他長期承受著經濟上的負擔。
我起身走到衣櫃前,開啟櫥門,準備衝個澡,換上出門的衣服。衣櫃裡,有女士的裙衫,有牛仔褲,有T恤,有輕薄保暖的外套,還有成套的休閒服。每一種款式的服裝,都不止一件。衣服的款式新穎,做工精緻,價錢應該不會便宜。看來,羅世成很寵我,我都病成這個樣子,他還是為我準備了這麼多漂亮的衣服。
我選了一套藏青色的毛呢套裙,裡面襯著一件白色的棉布襯衣。裙子剛到膝蓋,我開啟衣櫃下方的抽屜,找出一雙肉色的長筒襪。鞋子呢?我抱著選好的衣服,來到樓下的鞋櫃前。
鞋櫃很高,我開啟櫃子,裡面竟然擺放著幾十雙鞋子。我的鞋子,佔據著櫃子的大部分空間。我驚詫地逡巡著裡面的女士鞋子,選了一雙半高跟的棕色皮鞋。皮子很細膩,透著柔潤的光澤。
我跑進衛生間,快速地衝了個熱水澡,感到渾身通泰。我拿起寬大的浴巾,擦乾身體上的水分,對著鏡子打量著自己。通身的麥色肌膚,柔軟而富有彈性,被窗外的陽光一晃,散發著小麥般的色澤。我的腰身很細,上圍很豐滿圓潤,下圍結實上翹。我伸出雙手,撫摸著自己細緻的面龐,發現自己的手背潤滑,沒有一絲細紋。
看來,在我生病之後,羅世成把我照顧得很好,沒有讓我受到半分的勞碌。我的面容,透著安然,眼角沒有皺紋,面板柔嫩得像個嬰兒。羅世成,把我安置得如此完好,像是照顧一株脆弱的花朵。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港灣,也是對我呵護備至的溫室。
我換上出門的衣服,重新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端莊甜美的女子,我今天第一次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院外突然傳來了汽車喇叭聲。我開啟屋門,走到院子裡。透過大鐵門的柵欄縫隙,我看到一位儒雅瀟灑的細高個男人,正在對我親切地笑著。他的牙齒很白,笑容天真純澈,像是個心思簡單的孩子。
“嗨,白冰,我是張尋,能聽出我的聲音嗎?我們今早透過電話。”男子爽朗的笑容,富有極強的感染力,我的心兒立馬變得歡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