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沉塘前一天,柳承山提了柳苔到書房。
他將擬好的章程扔給跪在地上的柳苔後,老神在在品著茶:“瞧瞧,可還滿意?”
不管柳苔滿意不滿意,柳承山是滿意的。
他屢次被柳苔氣得風度全無,如今他坐高位,姿態優雅,讓他覺得扳回一局。
他只不明白,柳苔什麼底牌都沒有,怎麼敢忤逆他、忤逆他背後那由萬千遺骸堆起來的秩序?
柳苔開啟那折頁,上面細細寫著幾時聚集柳家族人到祠堂,幾時宣讀她的罪行,幾時將她放進豬籠裡抬出受人唾罵,又幾時將她沉入池塘。
那份罪書寫得尤其好,文采斐然,倒是沒愧對柳承山進士及第的才學。
她冷笑一聲,一句話也不想和柳承山說。
柳承山被激怒,明明他坐著、她跪著,明明他是長、她是幼,明明他有權、她無勢,為什麼在柳苔的冷笑裡,他依然覺得自己矮了一截?
他罵她忤逆,她不在乎。
他罵她放蕩,她也不在乎。
再大的罵名放到這個女兒身上,都只是一句輕飄飄的話,怎麼也生不出千鈞之力將她的脊樑壓斷。
若她是個兒子就好了。
柳承山心中突然生出這個荒唐的想法。
但若柳苔是兒子,那她的一切缺點就成了優點,她的這份膽魄和倔強,說不定能撐著她青雲直上。
思及此,柳承山心生一分不忍。
他長嘆一聲:“蒼天誤我!”
柳苔看不懂他發什麼瘋,她的眼睛沉靜如一汪深潭,年紀輕輕就看破了生死,也看穿了她父親的虛張聲勢和膽怯。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柳苔偏過頭,她只覺得聽他說一句話都累。
柳承山又道:“我以為,你會留有後招。”
柳苔這次連個表情都欠奉,她站起身,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
僕從想上前抓她,卻被柳承山攔住。
”最後一天了,隨她吧。”
柳苔的院子解了禁,柳承山讓人看好她,卻不關著她了。
她回去時,一眼便看到楊姨娘等在院門口。
”楊姨娘,您怎麼過來了?”
“苔兒,我給你二姐姐去了信,她說不定有法子。”
柳苔沖她笑笑,其實,她不是沒有法子逃,但是她已失了求生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