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喪母,已不太記得生母的面容。
她不想承認,但她對柳承山確實有孺慕之情。
孩子小時,父母便是天。
何況她父親是個頂厲害的人,後院裡的所有人都渴望著他的眼神能落在自己身上。
其實柳承山抱過她,在她姨娘尚未去世的時候,他曾抱她坐在膝上,同姨娘說幾句玩笑話。
那天的光景對姨娘來說,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對柳苔來說也一樣。
可如今,柳苔只覺得自己蠢笨如豬。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是柳承山一次心血來潮,她記到現在。
當個被父親憐惜的孩子,不是奢望,是笑話。
”楊姨娘,若這就是柳苔的命,那便如此吧,不必給二姐姐添麻煩。”
柳苔和天爭過,她想當人。
若是不行,那當鬼也不錯。
楊姨娘憐惜地看著她:“好孩子,好孩子,來生投個好人家。”
柳苔搖頭:“不了,若有來生,當棵樹吧。夏蔭秋收,冬死春生,比當人來得自在。”
第二天一早,春曉早早起來給她準備飯食。
楊姨娘也來了,她將柳苔按坐在梳妝臺前,替她梳頭:“再有三日就是你生辰,姨娘送你一支碧玉簪,祝苔兒歲歲平安。”
春曉也勉強堆起個笑模樣:“三姑娘,長壽面來啦!”
柳苔高興地摸著碧玉簪:“謝謝姨娘,我很喜歡。”
她省去了姓,彷彿真在叫自己的娘親。
又將春曉親自做的長壽面一口口吃下:“春曉長大了,手藝真好。”
日頭高了,楊姨娘推開門,就見柳承山帶人站在門口。
豬籠,殺威棒,黑壓壓一片。
她跪下:“老爺!”
柳承山只當看不見她的哀求。
柳苔走出來的時候,腳在陽光下,臉在陰影處,那道傾斜的陽光,將她劈為兩半。
柳承山看著這個不怕死的女兒,突然心驚肉跳,竟有些怵她。
柳苔扶起楊姨娘,昂著頭,朝那群劊子手說:“走吧。”
明明是她的刑場,她卻像個發號施令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