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問靈
雲深不知處的暮春總帶著潮濕的水汽，魏無羨蹲在冷泉邊看錦鯉擺尾，指尖蘸著硃砂在青石上畫歪扭的符咒。忽然有松煙墨香自身後漫來，素白衣角掃過他發梢時，他故意歪倒在藍忘機膝頭：”含光君又來監督我抄家規？”
藍忘機接住他時帶起一陣漣漪，漣漪裡碎金般的陽光忽然晃得人眼暈。魏無羨望著近在咫尺的眉眼，突然想起十三年前的寒潭，那時藍忘機也是這樣垂眸看他，只是眼下青影更深，像被夜露浸透的墨梅。
”畫錯了。”藍忘機將他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指尖掠過頸側舊疤時微微發顫。魏無羨反手抓住那隻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到藍忘機劇烈的心跳：”藍二哥哥心跳得這般快，莫不是...”話未說完便被按進潭水，冰涼的觸感激得他蜷縮起腳趾，卻在浮出水面時看見藍忘機耳尖紅得能滴血。
晚膳時分，魏無羨發現自己的碗底沉著兩枚九孔藕。藍忘機默默為他添湯，袖口沾著的灶灰讓魏無羨想起今早撞見的情景——含光君蹲在庖廚揉麵團，白衣下擺濺著麵粉，看見他時驚得打翻了蒸籠，蒸汽裡浮著幾個歪歪扭扭的饅頭。
”藍湛...”魏無羨含著蓮藕含糊開口，藍忘機立刻將溫好的天子笑推到他面前。酒液入喉時，魏無羨忽然被按在廊柱上，檀香混著酒氣撲面而來。藍忘機的吻帶著雪水的凜冽，舌尖撬開他牙關時，魏無羨嘗到了蓮藕排骨湯的鹹鮮。
”蓮藕...”他喘息著開口，藍忘機卻將滾燙的掌心貼在後腰：”寒潭水冷。”魏無羨這才驚覺自己濕透的裡衣還貼在身上，而藍忘機的靈力正沿著尾椎往上攀爬，在他脊椎刻下一串滾燙的符咒。
靜室的燭光被夜風吹得搖曳，魏無羨癱在軟枕上看藍忘機研墨。那人寬袖滑落露出半截小臂，腕間還繫著他去年送的紅繩。硯臺裡浮著幾瓣桃花，是藍忘機晨起時特意從桃林收集的。
”藍湛，你說...”魏無羨忽然被塞進一顆蜜餞，甜味在舌尖炸開時，藍忘機將沾著蜜糖的指尖含入口中。魏無羨瞳孔驟縮，看著藍忘機慢條斯理地舔舐，喉結隨著吞嚥動作上下滾動。
”還要。”藍忘機低啞的聲音驚飛了簷下宿鳥。魏無羨笑著撲進他懷裡，發間銀鈴響得歡快，卻在看見藍忘機取出的宣紙時愣住——那是他昨夜醉酒後胡寫的情詩，歪扭的字跡間夾著半片桃花，墨跡未幹處還暈著水痕。
”藍二哥哥...”魏無羨突然被咬住耳垂，藍忘機的呼吸掃過脖頸：”以後每夜都要這般寫。”他這才驚覺那些情詩裡的旖旎畫面，正在藍忘機筆下化作工筆重彩的春宮圖，每一筆都蘸著硃砂與相思。
後半夜魏無羨被抱到窗邊看月亮，藍忘機用狐裘裹住兩人交纏的雙腿。月光將藍忘機的睫毛鍍成銀線，他低頭時，發間抹額掃過魏無羨鼻尖，帶著松針的氣息。
”藍湛，”魏無羨忽然握住那抹抹額，”十三年前你問靈時，有沒有...”藍忘機的指尖輕輕覆上他唇瓣，靈力順著唇縫鑽入，在他喉間織出一張金絲網。魏無羨顫抖著感受那熟悉的音律，突然發現這竟是《問靈》的變調，每一個音符都在訴說著未曾宣之於口的思念。
”問靈十三載，”藍忘機將額頭抵在他頸窩，”終於等到魂歸處。”魏無羨反手抱住他，在月光下看見藍忘機落下的淚，晶瑩剔透，在衣襟上暈開點點墨痕。
次日清晨，魏無羨在藍忘機懷裡醒來，發現案頭多了一幅新畫。畫中少年側臥在桃樹下，墨發間散落著桃花，衣擺被春風掀起一角，露出腳踝上的紅繩。題跋是藍忘機工整的小楷：”魏嬰，願與君共赴餘生。”
窗外的桃花正開得絢爛，魏無羨將畫小心收好，轉頭看見藍忘機又在研墨。他悄悄繞到身後，將臉貼在藍忘機微涼的後頸，輕聲說：”藍二哥哥，我們來畫一幅新的春宮圖吧。”藍忘機手一抖，墨汁在宣紙上暈開一大片，恰似那年寒潭裡破碎的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