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芳家後院之外是一片灌木叢林,雜草掩映之中,有一條相對容易行走的道路,但在夜色的掩護下,卻也難辨。好在牛豪早已經對此輕車熟路,他拉著牛芳拼命地向著深處奔跑著,只要躲進深林之中,那麼逃離惡魔爪牙的希望就更多一點。但耳後的跫音仍緊跟不捨,若不是這山路曲折,怕是早已經被追上。
狼牙的衝刺速度,在隊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但在蜿蜒的小道之中卻難以施展,他心中叫苦不迭,不知這二人是如何發現自己的。幸好此時追至一段較為筆直的地帶,他猛然提速,健步如飛間已經逼至牛芳身後,牛豪見勢不妙,立即將牛芳甩向前,拔出雙刀向著狼牙衝去:“你快跑,分開跑至少還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牛芳卻是猶豫哭到:“我已經是你的人了,要死,咋們就一起死。”
牛豪憤然道:“還不快跑,活下去才有希望,快……”
牛豪說完,雙刀向著狼牙劈去,狼牙有些出乎意料,沒想到眼前男子竟也是習武之人,但他一眼便看出,對方空有招式,卻缺乏內力,他柳刀輕鬆一揮便卸去對方攻勢,而後袖中甩出一枚梅花式的飛鏢,飛射而出,直接釘入牛豪胸口,衣襟之上,立馬鮮血淋漓,牛豪回身一看,牛芳仍癱軟在地,再一次吼道:“難道你要我白白死在這嗎?還不快跑……”
牛豪這一聲咆哮,又點燃牛芳的求生慾望,她不敢放棄,只能重新站起來,連淚水也顧不上擦拭,頭也不回地向鑽入林中的黑暗。新婚燕爾的她還來不及與自己心愛的人耳鬢廝磨,長相廝守,便開始淪落天涯。
狼牙哪會輕易放生,手中又是兩道飛鏢擲出,鋒利的光芒一閃而過,向著牛芳飛去。
牛豪連忙抽刀攔截,雙刀如同刀扇,在空中揮舞,只聽“鏗”的兩聲,兩枚飛鏢被雙刀彈飛,但牛豪也不好受,這狼牙的力道剛猛而迅疾,震得他虎口開裂,已經無法握緊雙刀,而自己這一招使出,又是罩門大開,這一次柳刀直接向著脖頸抹來,牛豪只能架手抵擋,血肉之軀,頃刻被切出深口,刀鋒入骨,方才停住,牛豪手臂受到重創,但至少撿回一命,而在此時他竟聽到潺潺的流水聲,當下忍住丹田劇痛,聚氣使出“回溯斬”他這一招破釜沉舟使出,清發刀意如同洪流而發,竟連明月隱隱之中也所受感染,散發出淡薄的刀意。但他的內腑可就痛苦不堪,翻江倒海之間,又是一口氣血噴出,不過總算利用狼牙防守時,利用刀意的反作用力拉開一段距離,而後他刀鋒入土,用力一挑,揚起一片沙土,撲打在狼牙眼中,直叫他雙眼辛辣,不能直視。
雖然此招為不入流的手段,但在性命堪憂之際,誰還管他什麼正人君子,英雄俠客呢。
牛豪趁機轉身就跑,向著另一個方向的逃竄。他一邊身披月光,忍著劇痛跳躍林間,一邊順手斬落枝幹,為狼牙設定障礙。而耳邊的流水聲更加接近,心中暗喜之時,卻已經走出樹林,來到河邊的礁石灘上。只是沒有想到河灘如此寬敞,反倒不利於自己逃跑。更沒有什麼掩體可以躲藏,只能向著河流跑去,希望河水不要太過湍急,或許還能憑藉自己的毅力游到對岸。
狼牙追了上來時,已經看見牛豪站於河岸邊上,見牛豪是在猶豫,他不能再拖泥帶水了,當下屏息爆發,身體如彈丸一般射出,未有數息,便提著柳刀逼近牛豪,牛豪再無退路,只能投河。他深吸一口,將雙刀綁於腰腹之上,縱身一躍,在柳刀劃過之前,跳入湍急的河流之中。
那狼牙仍不死心,又是兩枚飛鏢向著水花濺起的位置飛去,很快河水便被汩汩湧出的血液染成鮮紅,見在沒有水花浮起,這才放心的離開。
丹沽河少有洶湧,有時候它甚至溫柔的如同山澗小溪一般,涓涓無聲。不知今夜為何激流回旋,牛豪剛入河中,便有一朵兇猛浪花,將其壓入水中,而後背部傳來一陣劇痛,隨著他的神經傳遍全身,他的水性極佳,但此刻身負重傷的他,也無過多體力,隨著湍流裹挾,一下子就被衝出數丈。待他勉強掙扎出水面之後,剛換好一口氣,又是一波激浪狠狠地將他拍入河低,又是讓他滑出幾丈,欲要將他吞沒,還好河底一塊大石,讓他有了墊腳,他一躍而上,又浮出水面,透了口氣,隱隱約約之中還聽到幾聲閒談,他睜開眼睛,隔著水波盪漾,搖搖晃晃間看見岸上一團篝火旁,圍著幾個人影。而到此處,水域變得浩渺開闊,水流也有所放緩,但對於虛弱不堪的牛豪來說,卻依然無力掙脫。他能做得便是拼盡全力游出水面,大喊救命。
只是他聲音沙啞,口乾舌燥的灼燒感,讓他喊不出聲了,一個“救”字喊至一半,便又沉了下去,只剩一隻手用盡最後的氣力,在水中不停的拍打,本能的想要抓住可以被抓住的任何東西,可除了河水從手心淌過,他又能在河中抓住什麼呢,除了這多舛的命運……
狼牙回到牛家村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等他,他心中咯噔一下,因為眾人看他的眼神,無不都是再提醒他――隊長生氣了,而且還是很生氣。
他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懸在胸腔之中。
“狼牙,你回來了。”隊長的聲音很平和,哪有一絲怒色,但狼牙的心中明瞭,這位喜怒無色的隊長越是憤怒,便表現的越是平淡。
他只能以進為退道:“屬下辦事不利,誤了時間,望隊長責罰……”
隊長依舊品著小酒道:“可有將你負責的區域清理乾淨……”
“有一個逃跑了……另外一個應該是死了……”狼牙吞吞吐吐道:“其中一人手持雙刀,是個習武之人。”
他說著,向著另外十一人看來,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言語幫自己求情。
平日裡要數犬齒與他最為親近,可今日卻也是緘默不語,倒是一向不冷不熱的龍鱗站了了出來道:“事發突然,難免疏漏,還望隊長念在狼牙同我們奮戰多年的情誼,饒恕他這一次。”
隊長放下手中杯壺,站了起來道,雙眼凌厲地盯著狼牙道:“你來告訴我,什麼叫應該已經死了!”
狼牙不敢多語,退後一步,伏地道:“屬下知錯,望隊長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一定將功補過。”
“既然你想要將功補過,我就給你一次機會”隊長說著,狼牙的眸光之中流露出一抹喜色,但很快便如死灰般黯淡無光,隊長指著那懸浮在空中的水晶球,水晶球中充斥著氤氤氳氳的血色氣絲,飄浮縈繞,說道:“你看這血煞冥珠,還差一絲血氣便要飽和了,這牛家村我們已經屠戮殆盡,哪裡還能找到其他血源呢……”他說完一道寒光冰冷閃過,待人們去尋找這寒光寶刀時,刀早已就收回刀鞘之中。而血狼的身子依然挺直,只是空洞的眼神,一點一點的失去眸光,而後一縷血絲從血狼身體之中浮起,飄血煞冥珠之中。而後冥珠之內的氣絲不再在珠內升騰迴旋,而是開始慢慢地沉澱凝固,最後結成一顆通體剔透晶紅寶珠。
隊長又揮一揮手,拿托住法杖的黑霧,慢慢消散,直到法杖緩緩下沉到隊長手中,黑霧也遁入虛無。
“走吧……今天的任務到此結束,先回到挽輝風亭之中。犬齒,你帶上狼牙的屍體。”他說完便率先向著橙南山腳飛奔而去,而後十一個人,也緊跟而來。不約片刻,又回到了這挽輝風聽之中。
“今天在此解散,你們各自退下吧,回到各自原本的角色之中,待我通知你們之前,先按兵不動。”
眾人抱拳領命便向著各個方向散去,風亭上,飄零落下的薄薄月光中,鮮紅的血煞冥珠妖豔地動人心魄,握在手中,原本溫熱的血氣,早已凝結成了化不開的冰冷。隊長摘下面罩,月光打在他的側臉,只看得見那高挺的鼻樑,如同劍鋒一般冷冽而倨傲,但看這半張面目,也能記得,不正是那一日假扮成柳虎的年輕男子嘛……
龍鱗看不清的隊長的面目,隊長卻先緩緩開口道:“龍鱗,你怎麼還不走?”
龍鱗怨道:“為什麼要殺了狼牙,他雖有過,但不致死啊!”
“十二殺肅,也就你敢這麼和我說話,難道就因為你是女孩子嗎?”隊長啞然失笑道:“你別忘了,老師的要求可是不留活口,忤逆老師的意願,那下場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我不能因為狼牙一個人的錯誤,而導致其他隊員受到牽連,只有這樣做,才能給老師一個交代,別忘了,如果沒有老師,我們早就……”
龍鱗:“這個我知道,但是……”
隊長打斷道:“好了,別說了,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也退下吧,記得我們每個人的命運都是如履薄冰,萬事都需謹慎小心。”
龍鱗不甘問道:“那如果,今天的狼牙換成是我,你還會這樣做嗎?”
隊長笑道:“真是拿你沒有辦法。”他不回答,隻身帶著血煞冥珠,頃刻之間便消失在蒼涼月色之下,風亭之中,只剩等不到答案的龍鱗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