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喧鬧景區人歌樂舞,卻不知西處是另番景象。這公主坪便是趙家兄弟趙彭、趙舉的小院府邸,在此落戶估摸著也是為了臨近重渡溝山清水秀。
趙家兄弟看著窗外這紛雨不息,也著實惱火,哥哥趙彭是個火爆脾氣,身材魁梧,鋒眉絡腮。相比之下弟弟趙舉倒是顯得冷靜多謀,眼轉溜目間,忽冷忽笑,暴脾氣此時更是坐立不安,與弟趙舉急道:“老弟,上面給咱們兩年時間,而如今已過多半,不能按時交差該作何解釋?我每回看著那些壯丁偷奸耍滑,延誤工程,為何不砍了他們,沒人咱再捉便是……”
“大哥啊,你打小就這暴脾氣,此次任務咱們接到的是什麼指令?”
“尋舜禹九鼎之一的豫州鼎啊,說啥開山挖礦,盡是扯,忽悠老百姓的幌子,名為開礦,實為尋鼎,這其他八大州早玩剩下,這只是為了欺瞞群眾的掩護”,趙家老大顯得滿不在乎。
“啊?你倒說的輕巧,這九鼎遺失上千年了,是那麼好找的麼,六十多年傾尋至今,又有多少訊息?”
“老弟啊,你為兄不傻,上面的事咱們幾斤幾兩,能否參與,心裡還沒數麼,別人找不到的憑甚支咱倆找,上頭那麼多高手,就交給咱倆?那可是九州鼎!再者,別當你哥大老粗,來欒川之前我以知曉,這裡有倆九鼎溝,就算這個真找不到,咱們可以說能力有限,派人去另一個繼續尋啊,那些礦工尋不到九鼎便罷,我也並非那不禮之徒,但若是找到了,怎能走漏了風聲?一千多具屍體,當初怎麼處理,到時便怎麼處理。你我從宮裡而來,出了躺差,又無罪責,何其美哉。”
“大哥啊,你我並無齟齬,況你那意思與我想法如出一轍,但你真的就甘心為他人賣命?你我兄弟從小到大,我怎會不知你想法,你也說了這可是九鼎,那隱含的玄妙有多大,無法估量,這回上面為何把任務交給你我,咱倆的實力居中,小了,沒那能力,大了消耗勢力。然而從他們的話裡玄機來看,這回豫鼎十有八九在此地,不是這溝就是那溝,九鼎咱倆沒本事私貪,但這便宜,總是還能撈的,就這便宜夠咱哥倆消受不盡。”
兄弟之間何須多言,三言兩句便可意會,趙舉這話說到了趙彭心坎裡。“來人!”,趙舉喚來一小吏,遞於一扁寬大木匣,“你帶兩個人把這交給礦區鐵匠荊笑。”
小吏聽罷急忙推脫:“大人,您換個人吧,這趟差別讓小的去啊!”
趙彭瞠目:“為何?他能活吃了你?”
“小的以前只知荊笑是個出名鐵匠,手藝很不錯,沒曾想,半月前他回到礦區,小的一看,那哪是個人,那就是頭野獸啊,通體肌肉,繃扎暴顯,小的從沒看過那麼壯的人啊,更可怕是的那天兒拂曉,小的起床出恭,正巧路上見荊笑在那練拳,脖子粗的樹幹啊,一肩膀就給靠歪了,一肘子過去直接攔腰砍斷!最可怕是他那眼神,那是要殺人的眼神啊,小的不想就這麼惹到沒命啊!”
“哈哈哈哈,看來你是不瞭解荊笑,他雖通體健碩,論拳腳蠻力,你肯定不夠他喝一壺,但你是少見他未了解,也難怪你不知,荊笑啊,是個無魂之人,無魂之軀是沒任何能力學道法,所以就算他拳腳強,卻沒道力,又怎傷的了你,說白了,他就是個半殘廢人,我放心留他為礦區鑄器具,又不關他,一是他鑄器我付錢,正常生意,二是完全不顧慮,你還能怕他一個半殘不成?就算他比我壯碩些許,但對我遠遠不敵,瞭然否?”
“這……?”
“快去!”
在趙彭呵斥聲中,小吏半信半疑退去。
“大哥,荊笑歷來沒跟咱們說他會什麼拳,這肩靠肘擊的拳種,莫不是【八極拳】?”
“八極又如何,他一個半殘,學點拳腳用來自保也是常事,他同咱倆比,不就如一嬰兒一般,我留他也就為這手藝,真要是到了不必要地步,嗯,弄死他還不簡單?”
趙舉若有所思……
……
小吏令二人挑擔這含幾十斤重的木匣,送至荊笑居匠鋪。
“嘭~呯,嘭~呯”,敲打聲規律奏起,一身影在暗光之下顯得尤為陰冷,不知是臨窗雨水落入,還是爐邊高溫汗珠,流體隨後背肌肉紋理凸起有序滑落。壯漢聽到腳步聲,停下手頭瑣事,躲在門框旁,等待貨物。
小吏火急火燎趕到,眼前之人萬般熟悉,身如銅注鐵砌般,四肢粗細有條,腰間的打鐵圍裙較似太小,散綴腰間,這身架,任誰想必都得有警戒觸懼。“爺,東西我給你帶來,跟大人吩咐那樣,雙刀一對,供大人使活。”
“得嘞,我有數~”,話語一出,小吏不再懼怕,那個曾經大清早練拳撅樹的壯漢語氣卻如此溫和,尤其是那雙慎人眼神,也在如今荊笑臉上蕭然不存,留下的確實一雙憂愁彷徨的神色,很難把這神色同荊笑鋒朗五官相提並論,更難說是這四平八穩的壯漢能有這怨婦哀愁般眼神。
“你們回吧,倆月之後出貨”,荊笑回頭放置好木匣,繼續敲打。
小吏很是疑惑,沒想到荊笑這麼好說話,真如趙家兄弟所言,是個半殘?短暫的慶幸會助長小小之徒的膽氣,小吏想觀摩一下這個鐵匠,莫大的好奇心驅使他走近門廊,去感知鐵匠的氣息。
這“嘭呯”聲不是隨意發出,荊笑左手持錘、右手持鎬,迴圈有序地敲打著那通紅鐵條。
“他好像是,左撇子”,除此之外小吏並未瞧出個端倪,正當他要進步靠近鍋爐時,因熱量飛濺的火花引起他的注意,鍋爐就在荊笑身旁,火花濺起,些許掃打在他身上,伴隨些許鮮紅輕碰火星兒,崩炸消逝,就如觀賞社戲一般,小吏總感覺哪裡不對。
突然,敲打聲驟停,斷了音旋,驚了旁人,小吏退出鋪子,剛剛的一幕他終於明白了什麼,那些鮮紅是荊笑的血,鍋爐溫度過高,火化融化了荊笑的表皮,那些鮮紅就是崩出來的血滴,然而鮮紅消逝是崩乍的傷口慢慢癒合……這絕對不是正常人,但經試探,鐵匠確實屬無魂之軀,但這……
種種疑惑伴隨不安在這小吏心中縈繞,小吏也是個聰明人,知道那麼多容易引禍患,回去覆命時,這情況也沒同趙家兄弟言語。
荊笑待官吏退去,放下錘鎬,矗立窗前,對不遠處礦工棚輕聲低喃:“毫子,別急,傻大來找你了。”
秋雨已去,落葉滴珠。中秋節前的日常例行完畢,洛陽城中,西工區洛陽圖書館,曾經老子出任【守藏室史】之處,佳節的歡鬧掩蓋消寂的肅殺,圖書館內,一樓東側角落,慎皞癱倒在地,身邊書籍整理有序,一口鮮血布在攤開的記錄稿紙上。
血漬未乾,濺射之處,赫然用筆墨呈現五個大字——【王安石變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