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好書,我媽也正好過來敲門喊我們吃飯。以前我最期待她下廚,現在真的等到了,卻開始味同嚼蠟。
風嗚嗚地吹著,那扇破爛的玻璃被吹的吱呀作響。我不敢去看她的臉,我怕自己把那些惡心的聲音和她對應起來。可那天沉重喘息的,說那些惡心話的人不是別人。
分明做錯事的人是她,為什麼是我感到孤立無援?
我想我爸快點回來,又想他不要那麼快回來。給媽媽一點時間,不要讓她拋棄我。
可是我的這兩個念想都沒有實現,我爸再也沒回來。
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我正在學校上課,還是大老王的課。
自從上次我當著他的面直直栽過去之後,人傳人到最後,把事實扭曲成了“大老王把八班一個女生罵昏死過去了,差點沒搶救過來。”
我很不滿意有人傳我要死了,但傳言的效果也很顯著,從那之後大老王就收斂了很多,至少嘴沒有那麼髒了。
但瞪起人來還是怪嚇人的。
班主任過來的時候,大老王正噴著口水講一個知識點,對於有人打斷他的課很不滿,一記眼刀直接朝班主任飛了過去。
班主任沒理他,朝我招了招手:“謝羌,你出來一下。”
我不明所以地走出去,他臉上的神色很著急,往我手裡塞了一張紙:“我給你開了張假條,你現在趕緊回家一趟,路上小心點……哎,你記住,人生路還長著呢,別被一個坎就絆住了腳。”
我手裡拿著假條,被他趕著去了腳踏車棚,那裡站著一個人,身材挺闊,清峻頎長,是陳州。
我心中湧現一種不好的預感,那些恐慌把我包裹著,連他叫我都沒有聽清,只顧著自己騎上車往前跑。
紅燈,紅燈,還是紅燈。
我捏著腳踏車把手,不想再等了。
身邊的陳州看出我的想法,一把按住我的腳踏車把手:“謝羌,你冷靜一點。”
終於綠了。
我甩開他的手向前奔去,越來越近了,我看到了平西的那棵大榕樹,看見了銀色的麵包車,看見了白茫茫的布。
那是我家的方向。
我聽見我媽的哭聲,你來我往的嘆息,推己及人的安慰。
“天勝還這麼年輕,可惜了。”
“哎,留下這孤兒寡母的可怎麼活啊。”
“英兒,你也別太傷心,孩子可指著你撐著呢。”
“我爸怎麼了,他在哪?”
我終於找到了我的聲音,圍在家門口的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那條人為圍起的,通往痛苦的道路,我被推搡著走完了。
白布遮著我爸的身體,我想掀開,我媽握住了我的手,像電視劇那樣淚眼婆娑地沖我搖了搖頭。
我甩開她的手,揭起那塊白布,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用一種同樣悲傷的表情轉過去了臉。
我爸已經面目全非了。
他的身體被打滿布丁。
我從鄰居的只言片語裡也拼湊出了事情的經過,他們是在回來的高速路上出了車禍,這輛車不知道怎麼剎車失靈了,停不下來,為了躲前面一輛半掛變了個道,後面的貨車直接就撞了過來。
當時我爸和陳州他爸都在車上,不過陳州他爸幸運一點,在旁邊的副駕駛,傷勢沒那麼重。
他們還說,當時狀況十分慘烈,我爸整個人都和椅子連在了一起,分都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