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我的燒褪去了大半, 第二天下午就出院了。天氣很好,尤其是被一場大雨洗過之後,天空水藍水藍的, 像是隻有在動畫裡才能見到的場景。
我倆誰也沒說話, 我真不是故意較勁, 只是不想說,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就一直沉默著,看著我媽離我盡在咫尺顫動的背影。
記憶裡她很少載過我,連我學腳踏車都是我爸在後面推著教的。
要形容我媽的話,除了兇以外, 她很漂亮, 是那種歲月都蹉跎不了的漂亮。我想起她的時候,總是很快忘記她的聲嘶力竭和橫眉怒目, 只是想起她漂亮的臉。
我覺得她該永遠這樣漂亮下去。
可今天我坐在她的腳踏車後,她的長發飄過來, 那樣濃黑的裡面居然也摻白了。
我的心底浮現一股濃濃的悲傷, 有兩股力量撕扯著我,一個叫愛, 一個叫恨。
這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後混成了害怕, 我害怕她離開我, 我害怕原本幸福美好的家會走在風雨坍塌的那一步。
腳踏車終於騎回了平西, 我從車上跳下來,正好看到放假回來的陳州。他看到我媽,禮貌地叫了一聲:“喬阿姨。”
“陳州啊,今天週末哦?”
“嗯。”
“你媽今天值班, 到我家來吃飯吧。”我媽停下車同他說話,心情比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好多了,“正好你謝叔叔不在家,阿姨親自下廚,你有口福了喲。”
陳州想了想,我以為他是在想怎麼拒絕,結果他說:“好,謝謝喬阿姨了。”
我看了他一眼,扭頭進了家門。
堂屋裡的窗戶還是被我砸的破破爛爛的樣子,玻璃碎了一大片,風吹著那個缺口,像是某種怪物的嚎叫。
那些書被雨淋了之後全都濕噠噠的黏在一起,趕不緊把它們分開的話就真粘在一起了。
我在自己房間裡擺弄著那些書,每頁之間都夾一層塑膠紙,防止字沾到一起洇在紙上。
陳州推門進來,看見我手背上貼的醫用膠帶,問我:“你生病了。”
又是陳述句,我真討厭他們這種自以為是的陳述句。
我沒有看他,繼續擺弄著我的書:“沒有。”
“那你手上怎麼回事?”他像是故意聽不出我話語裡暗含的深意,用一種單純又天真的姿態問我,我立馬感知到,這是陳州在向我求和。
我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手上的膠帶,撕下來,扔進垃圾桶,帶出手上一點幹涸的血漬。
他嘆了一口氣,妥協般朝我認輸:“謝羌,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麼對你說話。”
我把弄好的一本書放在窗臺上,點了點頭:“我也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
“那我們和好吧。”
陳州伸出小拇指,這是我們小時候的約定,每次和好的時候要拉鈎作保,但因為長大以後很少再吵架,我都已經快要忘記了。
我也伸出小拇指,和他拉了拉勾。
陳州一邊幫我弄書一邊跟我解釋:“那天是李思凡告訴我你逃課了,她本意也是為你好,你不要誤會她。”
“她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用跟我講。”我沒有刻意地在撒火,從趙倩休學以後,我就打定主意了,李思凡這種人不能深交,她是好人還好說,要是壞人的話,說不準哪一天我也被她害了。說完,我又小聲說了一句:“反正我又不跟她搞物件。”
陳州也沒再繼續聊李思凡,轉而問我:“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你不懂道上的規矩嗎?”我朝他挑了挑眉,“我要是告訴了你,人家以後就什麼都不跟我說了。”
“行吧。但我跟你說一句,少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亂嚼舌頭,不是好人。”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