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迢打完一個哈欠,偏頭看向一側的書架,像是終於回想起了些什麼,那雙滿是睏倦的金眸中掠過一點清明。
“不過我倒是翻出過一本女巫之書……”
他走到桌邊,將那本被閑置已久的書遞給梁絕。
“你先看著,我去換一身衣服。”
梁絕接過書,目送著谷迢走進衣帽間拉上布簾之後才收回視線,他的指尖敲了敲這本頁數不厚卻很有重量的書籍,並沒有翻開,而是四顧尋找著什麼,終於在牆角處的一張圓墊上,跟一隻趴伏著的黑貓目光宿命般交接。
黑貓墊著下巴,眯了眯尖銳的豎瞳,並沒有動。
梁絕也沒說什麼,而是淡定地移開視線,抱著書在書架前隨意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下,翻開頁面時,一張手繪的鉅鹿似要破紙而出般撞入眼簾,猙獰獸瞳上點綴的紅光映進那雙平靜的棕眸裡,濺起一圈漣漪般的輕柔笑意。
“畫的真好。”
當谷迢換好衣服從衣物間走出時,掃視一圈安靜的房內,終於在牆角處找到了正坐著的梁絕。
他正低垂著頭翻閱女巫之書,那項翠綠橄欖葉冠環嵌進發絲之間,柔軟潔白的希頓袍散發著靜謐的白輝。
谷迢忽然覺得自己變得更困了些許,於是低頭掐了掐眉心,稍稍振作精神。
“怎麼坐在這裡?”
一片陰影自頭頂垂下,梁絕抬起頭看見谷迢斜壓眼罩,淩亂著頭發,絲綢質感的寬袖襯衣半敞到胸膛,顯得整個人如清晨睡醒般,隨意懶散得不像話。
他的眉尖忍不住一挑,視線如蜻蜓點水般在谷迢的胸口停留一瞬:
“怎麼穿成這樣?”
這句顯然沒怎麼經過思考的話剛說出口,相對的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一怔。
“……”
谷迢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將視線停留在梁絕身上,倒是抬起手開始慢悠悠將釦子逐一扣好。
被他注視著的人則偏頭輕咳一聲,合上書,話音有些不自然:
“除了這個,沒有其他什麼了嗎?”
“我暫時還沒有翻過別的地方,只是大體看過一眼這些書的型別。”
谷迢說著,瞥了一眼身側堆積灰塵的書架,又指了指梁絕懷裡的這本。
“翻出這個之後,我就沒有再繼續找了,也許真的有被我遺漏的地方也說不定。”
梁絕暖栗色的視線逐一從書架、牆角、桌邊、瓶瓶罐罐上劃過:“那我們可以一起找,或許可以發現一些彼此注意不到的東西。”
谷迢沒有什麼異議,本著就近原則,開始翻起了書架。
梁絕站起身來,走向佇立在桌邊高矮不一的瓶罐。
這些玻璃制的容器就算曾經盛過什麼,至今也早已幹涸,僅在瓶壁上留下一片殘色。
他挨個拿起來看了看,聽到背後忽然的響動回頭,看見此刻盤腿坐在地上的人已經變成了谷迢,而被他從書架裡粗暴抽出的幾摞書本則像籬笆一樣圍在身邊,被激起的塵埃在半空飄來蕩去。
梁絕拉開桌底的抽屜,陰影裡滾出一瓶幹涸的墨水與羽毛筆,另一側還淩亂塞著幾把曬幹的植物,他仔細辨認了好一會,嗅著殘留的植物腥,才勉強判斷出幾棵草藥。
除此之外,梁絕沒有再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
而等他將近把附近都翻了個大概之後,因為意識到身後的安靜持續太久而回過頭,看見谷迢盤著腿仰面躺在書籍森林中睡得正香,被攤開的幾本書零零散散擺在他周邊。
谷迢盤坐的腿間正攤著一本植物學理論,旁邊放著一個有明顯的手工裝訂痕、看起來像手稿本的東西……
或許就是手稿本。
終於能安靜睡著的谷迢胸膛在平緩起伏著。
梁絕放輕了腳步聲走過去坐下,隨手拿過那隻邊緣粗糙的手稿本翻了翻,第一頁、第二頁……
上面的記錄實在乏善可陳,資訊也相當雜亂,有些像隨手的信筆塗鴉,有些是從哪本書上背下來的句子,有些則像意味不明的自言自語。
梁絕本著隨意的心態逐漸往後翻,在不經意瞥到一句隨手而記的句子時,他的動作忽然一頓。
這個手稿本的原主人——梁絕猜測或許是真正的女巫,寫有一手流利優雅的花體字,此刻就在第二十五頁的右下角印著,彷彿隔著紙頁發出試探性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