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夏理膝邊思索什麼似的沉沉注視著對方。
或許過了幾秒,又或許過了很久,徐知競起身說:“彈匣是滿的。”
徐知競真的好懂怎樣威脅夏理。
他不把話挑明,讓夏理自己去想這幾個字的涵義。
紀星唯,又或徐知競本身都成為了人質。
夏理當然可以對自己扣下扳機,可他根本無法保證在此之後徐知競會做些什麼。
裝滿的彈匣是一道無解題,夏理不敢去賭對方話中的真假。
“唐頌在外面。”徐知競不斷加碼,“這裡的監獄和國內可不一樣。”
哪怕僅有一聲槍響都會連累所有人接受調查,何況唐家近來身處漩渦中心,正是要低調的時刻。
夏理忽而沒有力氣再握住握把了。
他不住地顫抖,口中細弱地發出過度呼吸前的氣聲。
一雙手捧著槍倔強地對峙過幾秒,忽而頹然地垂落,任那把槍摔到地上,像是賭一次命運的決定,走火與否都是能夠被接受的結果。
室內依舊一片寂靜。
p226躺在徐知競的腳邊,被踢開,飛到沙發看不見的陰影下。
夏理枯坐在地上,視線順著徐知競的西褲遲滯地往上爬,攀住大衣敞開的衣襟,再緩慢跌到領口,越過喉結,停落在溫熱卻總愛害他傷心的唇間。
徐知競好高,夏理沒有力氣將臉仰起來,只能抽離地盯著對方的唇瓣,躲在徐知競的影子裡無聲囁嚅。
“現在願意回家了嗎?”
夏理看見對方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後知後覺將所有字句拼湊在一起,組合成一句極易理解的話。
他吃力地抬眼,避開屋頂那一小盞射燈投落的光,暈暈乎乎盯著徐知競鼻樑邊兩灣深邃的陰影,緩緩搖頭,流著眼淚笑了。
“那裡不是我家。”夏理壓抑地哽咽了一聲,“徐知競,你明明知道我一點都不開心的。”
彌散的燈火把夏理噙著淚的眼睛照成亮晶晶的寶石,非但不顯得幽怨,甚至還平白添上幾分撩人的悽清。
眼梢的緋色蔓延至臉頰,因為停不下的抽噎而攪亂呼吸,呈現出近似於過敏的靡麗紅暈。
徐知競握住夏理的手臂,迫使他起身。
寬大有力的掌心裹住單薄的毛衣,彷彿只是隨意一扯便把夏理攬到了面前。
他替夏理擦眼睛,溫柔地親吻對方尚未幹透的淚痕,指尖往下滑,貼著夏理的手腕擠進掌中,而後惡作劇似的碰了碰,將其託到了兩人之間。
“所以你為什麼會留著這枚戒指?”
夏理戴在食指上的,什麼都無法象徵的對戒成為了又一種對映。
就連他自己都說不好為什麼沒有把這枚戒指留在機場。
思緒一片迷亂,夏理主動做出的決定漸漸與想法相悖,讓他分不清,更想不通下一秒該做些什麼。
徐知競年輕而迷人的輪廓在昂貴外衣的襯託下更顯優越,連光影都偏愛這副皮囊。
兩人離得太近,記憶裡幹淨的草木氣竄入鼻腔。夏理茫然地窩在徐知競懷裡,眼波晃悠悠聚起,遲緩而繚亂地從每一處角落掃過。
他最後看回面前那堵白牆,輕聲呢喃:“我不知道,我還沒有吃藥。”
夏理忘了帶藥。
他想,一定是因為少了那片伏硫西汀,自己才會為徐知競的出現如此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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