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祝家有難”。
什麼難?
遠在費城的人,怎會比身在港城的遊為更早得知?
遊為原以為這不過是誘他前去的幌子,但此刻卻心下一緊,急促跳動,逼他轉身沿著海濱大道,由步履匆匆到全力奔跑。
奔向碼頭的路上,呼吸亂得出奇,唯一鑽入腦中的想法是:祝芝琪和梅豔芳一樣,逝世於全港最好的養和醫院,死因是治癒率原該很高的宮頸癌。
為什麼?
憑什麼!
星光大道上,夜幕漸漸拉開,燈光明亮接晝,映著維港夜晚的海浪湧動,似銀河傾瀉。
遊客絡繹不絕,煙花秀的氣氛逐漸升溫。
鹹濕的海風吹亂了阿衿的頭發。
有人端著相機捕捉星光霓虹交彙的浪漫,有人忙同親友合影,笑聲起伏,只剩下阿衿被困在透明玻璃泡泡裡,耳邊空餘自己的呼吸與心跳。
“阿飛!阿飛!)”他叫了一聲。
呼喚迅速被人潮吞沒,無人應答。
他就像那隻被主人遺棄,又在不久前被“阿飛”撿起的傻瓜小狗,困惑地在原地打轉,眼中慢慢浮起藏了很久很久的慌張。
燈光璀璨奪目。
一群人歡呼著將他從梅姑的舊跡前搡開,阿衿在熙攘的人群中左沖右撞,被迫迷路,額角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在哪裡?
我在哪裡?
沿著大道,男孩奮力擠過人群,向前探尋。
彩燈在樹影間灑下糖果般的斑駁光影,地攤上擺滿了熒光棒,系在小朋友腕上的氣球在風中飄曳。四周笑聲盈耳,卻像是巨大的嗡鳴,空洞而遙遠。
終於,他穿過了星光大道的盡頭,迎面是尖沙咀鐘樓方向逐漸黯淡的燈光。
這裡也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大道的喧囂被拋在身後,鐘樓下的長椅和路燈取而代之,像孤島上的燈塔,搖著柔和稀疏的夜光。
他失神地跌坐在了長椅上。
遙遠的海邊似乎傳來人們的尖叫,煙花……綻放了嗎?
“阿飛。阿飛。)”阿衿的輕喚被煙花轟鳴湮沒。
可卻有人回應:“今今!今今!)”
阿衿茫然抬頭。
視野盡頭,那道猝然出現的身影讓他神情一滯,阿衿愣愣地看著“阿飛”快步流星向他奔來,伸出的手,彷彿溺水之人在向世上唯一甘願漂至他面前的浮木哀聲求救。
他跑得氣喘籲籲,額前發梢還滴著汗,在停下來的瞬間,雙手立刻牢牢捧起阿衿的臉龐。
“冇走丟,好叻仔。沒走丟,很乖。)”明明說著這樣安撫的話,聲音卻不再平淡,微顫到近乎慌亂。
他早早就和人分開,立刻回去尋找小孩,可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失去了他。
他是真的……真的,不敢丟下他。
阿衿癟著嘴,眼眶泛起紅暈埋怨:“係你走失咗喎。是你走丟了。)”
遊為看著他,久久,忽然嘆息般低笑一聲,指腹輕輕刮過阿衿的眼尾,俯身妥協:“嗯,係我走失咗喎。嗯,是我走丟了。)”
他重新牽起阿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