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0章 50 不讓我親嗎
魔鬼和幽靈有條規矩:從哪兒進,打哪兒出。
進可隨意,出受束縛。
——《浮士德》的戲票上,印著這樣一行原文。
葉衿實習的“die draatische buhne”劇院,位於生活氣息濃厚的萊比錫街91號。劇院規模中等,裝修風格獨樹一幟,帶有強烈的現代感。橙色的外牆上繪有大幅誇張的黑白塗鴉,怪誕的線條與抽象符號在城市街頭格外搶眼。落地窗上貼滿了各式劇目海報,被無數塗鴉環繞的大門猶如通往異世界的入口,低調地夾於其中。劇院內部,大廳緊湊,座位數不過數百,觀眾席緊貼舞臺,臺上臺下幾乎沒有距離,這大大加強了演出中的互動性和參與感。
劇院離格呂訥堡公園不遠,以往葉衿行動不便,只有在葉臻有閑暇時,他才得以一起過來小轉一圈。不過雖是線上,他的實習內容卻並不輕松,既要協助記錄劇本各稿的修改程序,部分內容還需要他針對場景與臺詞做深度分析,並提出最佳化建議。
劇團導演對他青眼有加,還私下交給他一項特殊任務。本週,葉衿首次踏入線下的劇本研討會,單槍選手第一次面對這種規模化的頭腦風暴,他感到很新奇,適應得也很快。
不過今日,葉衿帶遊為賞劇的地方,不在劇院內。
如往年一樣,夏末秋初,熱浪未散,“die draatische buhne”又在公園的露天舞臺上,擺了四個星期的戲局。這個傳統從2003年延續至今,有人也曾擔心這會對公園的遊客造成幹擾,但如今,每晚都有兩三百號人,不畏蚊蟲叮咬前來,就為了在現代與古典間尋找一份火花的碰撞。就算天公偶爾鬧脾氣,遊客們依舊熱情不減。
上週,雨落滴答,但《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幕布未曾因雨而落,觀眾撐傘坐定,戲比天大。
劇院經理塞給葉衿的兩張戲票,是他和遊為今年最後一場露天劇目的通行證。
《浮士德》的現代戲碼,將見證樞密院議員歌德從幽冥歸來,“複活”在舞臺上,引領觀眾穿越他的生活與創作,開啟一場喜劇之旅。
當浮士德與梅菲斯特達成魔鬼的契約,格雷琴與海因裡希在愛 欲中迷失,喜劇的元素將一次次打斷古典的敘事,歌德先生將直面觀眾,演繹十種最華麗的舞臺死亡方式,教授如何恰到好處地運用舞臺上的“哦”聲,分享延誤演出時的三十個最漂亮的藉口,還有那些演員們的幕後吐槽……
嚴肅與幽默,抒情與諷刺,輪流登場,相互碰撞,直至一切在和解中落幕。
目的地早已人潮湧動。
葉衿這周才正式踏入劇院,滿眼都是不熟悉的面孔。和那位聊過幾句的現場導演揮了揮手,他就和遊為一起,低調地在後排找了個位置坐下。
格呂訥堡公園是市中心的文脈所在,學術氣息濃厚。法蘭克福大學、老歌劇院……這些響當當的地標就在四周環繞。遊為眼尖,還瞅見了幾張上午在商學院晃悠的熟面孔。
葉衿興致勃勃,頭一歪,丟擲個刁鑽問題:“莎士比亞大戰歌德,你覺得誰能贏?”
遊為將球踢了回去:“你的專業,你覺得呢?”
十二歲的時候,沈青青就塞給葉衿一本莎翁的《仲夏夜之夢》,權當英文課外讀物。至於歌德……好吧,葉衿至今都還沒有讀完《浮士德》德語原文的第三頁。
但這也不能完全代表兩位大文豪在葉衿心中的地位。
德語本就難啃,《浮士德》更是難上加難。但葉衿畢竟是專業出身,大一那年,就曾寫過這部名作的鑒析論文。
他用專業的比喻抽象反問:“璀璨絢爛的寶石宮殿,和巍峨亙古的高山恆星,你更喜歡哪個?”
遊為出其不意,一句:“花。”
葉衿愣了愣:“什麼?”
遊為轉頭,目光直直鎖定:“我喜歡能親手摘下的。”
他在……呼應什麼?葉衿不退不讓,認真回應:“你真不文明。”
遊為輕“嗯”一聲:“那怎麼辦?不摘了?”
葉衿靠近他,座椅下的小腿似貓尾輕繞,拂過遊為緊實的腿肚:“只摘我,就夠了。”
摘我吧。摘我回家。摘我吧,摘我吧,摘我吧。求你。
真奇怪,起初不過是因為那隻純良的小狗“阿衿”而停留,可現在,讓遊為的心為之多跳一次的,竟是他向來不待見的,帶著葉家狡黠的小貓葉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