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八
大年初五迎財神,對於商賈之家而言,迎財神的陣仗尤其重要。
齊月娘從年前就張羅了舞獅隊、唱戲班子,年初五這天,一大清早的,齊府門前就耍開了,熱熱鬧鬧地引了大半個寧京城的人來看熱鬧。
可張羅的人此時此刻卻是滿臉不高興。
她坐在城西刑獄司的偏院裡,連連深吸了幾口冷氣才勉強壓下罵人的沖動,看著面前哆嗦的人問:
“你剛剛說什麼?”
哆嗦的人,是德縣從前的仵作李高。和金大發、王文清幾乎同時請辭,從此回家耕了十二年的田。
他是最後一個到寧京的,今日踩著城門開啟的時間入城。
按照之前林思的計劃,人到齊了就審。
嚴謹地說,也不算審。只是用王文清那首怪詩,加上一點胡編亂造的謊,看看能不能撬開哪個人的嘴。
“撬得開最好,撬不開也不要緊。”
林思彼時是這麼說的。
是以齊月娘領了這便宜差事,可不曾想,她剛提審了一個,就“開門紅”了。
“是、是金大人看上了丘家娘子,讓我們……我們一起放的火。本本本來不用滅口的,可……丘家娘子不從,大大大大人就讓我們都……”
李高“都”不出來了,但這句話齊月娘沒必要再聽一遍,她方才已經聽過了。
此番又確認了一遍,她徹底怒火上頭,砰一聲拍桌起身喝道:“你信不信老孃現在就閹了你!”
“……大人,饒饒饒命!”
李高是個膽小腿軟的,從前能當仵作,也是借了金大發和自家阿姊的姻親關系,從一個屠戶升級做了官家人。他怕阿姊,怕爹孃,更怕金大發這個姐夫。
旁人讓他幹什麼,他沒有膽子不從。
丘家這事兒從開始到現在,整整十二年多,他沒有睡過一宿好覺,生怕冤魂索命,又怕事跡敗露自己無處藏身。
如今有寧京的大官,有王師爺的詩,在他心裡證據與官威齊大,一下壓彎了他的腰。
而秋月孃的這一喝令,他更是直接心顫起來,一下沒控制住,全身一軟,直接從椅子上滑跪落地,嗚嗚咽咽哭著磕頭喊饒命。
齊月娘嫌他晦氣,多看一眼都折損新年財運,氣得翻著白眼出門喊了人。
等段芳和和林思她們趕到的時候,她簡單概括了一下目前的情況,說完又補充道:“你們還要細審的話自己進去,這倒黴王八蛋,晦氣!”
四人站在門口,能清晰聽到屋內傳出來的沒用男人哭聲。
寒風過隙,空氣了多了一股奇怪的羶味。
“那個屋子夜壺倒了?”
齊月娘提袖捂住了鼻子,一雙柳葉眉好看地擰起來,無聲地幹嘔了一下,眼中明晃晃地寫著“想吐”兩個字。
林思想到什麼,福至心靈透過她身後屋子門縫往裡瞥了一眼,直接邁步擋在齊月娘和門口之間,隨後吩咐守門的人:
“帶他收拾幹淨了,提到正廳去。”
齊月娘幾乎瞬間便反應過來,驚得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還是一旁的衛金嬌誇張嚎了一嗓子:“他嚇尿了?”
段芳和噗地笑出來:“金嬌,你這樣,那個信使弟弟可要被你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