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寡婦”·七
衛金嬌吟詩作詞水平很一般,但話本小說的鑒賞水平很高。話本裡詩詞讀得多了,她基本的平仄語感還是有的。
她讀了師爺的遺書,下一句“狗屁不通”的判詞,倒也沒說錯。
可話剛出口。她就開始後悔,心裡的小人急得直跺腳。
完了完了。眼前面目清俊的信使她才第一次見,一不小心就當著小郎君的面說出“狗屁”這樣粗俗不雅的詞了!日後如何談婚論嫁啊!
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還沒想到如何挽尊,就聽得身邊信使來了一句:
“俺也一樣。”
眾人:????
安靜來地突兀,信使一怔,瞬時反應過來自己說了方言,馬上又用官話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了自己的意思:
“屬下是說,我也看不懂。”
其餘人還是沒接話。
段芳和、齊月娘、林思和陸招子四雙眼睛兩兩對視過後,都意識到這名新信使該是官話燙嘴,是以說話慢悠悠的,一不留神又憋不住蹦出來一嘴方言。
意外的插曲讓眾人的思緒都緩和了幾分,面上甚至肉眼可見地現出來幾分喜色。就連金大發也不哆嗦了,跪坐在地上陪笑。
“沒事,我們看懂了。”
林思離衛金嬌近,直接伸手從她手裡拿過遺書,眉眼間的喜色還沒褪去,語調卻已然冷下。
她看向金大發:“你師爺王文清,從前也愛作詩?”
“是是。”金大發被點了名,不敢不答,目光確定地點了點頭,“他這人就愛做些酸詩。走都走了,還寫呢。”
說完,他還自以為幽默地呵呵笑了兩聲。
林思目不轉睛盯著他,問:“酸嗎?”
對上林思如刀光鋒利的眼神,金大發背後一冷,不敢笑了,低下頭嚥了口口水,不敢再說話。
“他那個官是買的,腹無點墨,能看得懂什麼?”
齊月娘見他恢複一臉倒黴樣,沒眼再看。
林思本想逼金大發自己說出來,可齊月娘說得對,他根本看不懂王文清留下的遺書。
她不再兜圈子,收了遺書,徑直點了出來:
“王文清遺書裡寫的是,十二年前那場天火……”
衛金嬌一臉嚴肅地側臉看她:“阿思你搞錯了,遺書上寫的十年。”
齊月娘忍無可忍,瞪著衛金嬌命令道:“衛金嬌!‘十年’是虛指!你給我坐回去,閉嘴!”
“略。”
衛金嬌不服氣,可眼下不適合鬥嘴,於是還是老實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她坐下,林思接著前面的話往下說:“他十二年前幫著放了火,現在害怕‘黑寡婦’複仇,所以自殺抵罪。”
解釋完遺書的內容,她心血來潮,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金大發:“遺書上還有一行小字:金大人快逃。”
這話如一陣驚雷,話音落下,全堂皆寂。
林思起身一步步來到金大發面前,在他身前投下一個陰影。
她身形瘦小,落在地面上的陰影同樣小巧細長,金大發渾濁的雙眼映出她的身影,冷不丁顫抖了一下,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林思俯下身子,“十二年前的天火案,你當真如實交代了嗎?”
“我……我如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