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是有恃無恐。
而趙鳳昌這口吻表露出他有點迫不及待,可以說是急功近利。
其實,有誰能理解總督大人張之洞此時的無奈。
煌煌大清帝國,萬里江山,南北兵馬百餘萬,大小將領成千上萬,可有誰關鍵時刻能挺身而出?
一生抱負的他,本應享受榮華,卻每日披星戴月地操勞。
眼看著國勢漸衰,卻心有餘而力不足,說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那些大臣貴族們,說起來個個都是舌燦蓮花,天花亂墜,其實陰奉陽違,以公器而行私事,貪汙受賄,損國而肥己,已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
放眼天下,真不知還有幾人在為國操勞。
歲月不饒人啊,他做夢都想早日推行君主立憲,自己理所當然地出任首相之位,實行新政新朝。
張之洞默默瞅著右側案几前,那正襟危坐的陳天華,只見他雙目炯炯,清徹深邃,就這樣隔著大案與自己對視,眼中看不到絲毫畏懼與不安。
瑪的,這哪裡像個剛成年的青年商人,倒像是個妄想稱霸天下的梟雄。
忽然,張之洞不由得一陣心慌意亂。
“大少爺,剛才竹君先生的提問,你可大膽回答一二,無妨。”
張之洞話鋒一轉,突然來了個試探性的肯定,意思是你可以大膽地說。
有了張香帥扔出來的這句話,陳天華對於趙鳳昌的提案,不說幾句是過不了關的。
他心裡清楚,歷史已經證明,無論是君主立憲制,還是總統共和制,誰都挽救不了中國。
“恕我直言不諱,草民認為君主立憲制在大清國只能是流於形式,因為國內外資本主義勢力在不斷擴張,朝廷出面需要有個姿態進行安撫,要知道,統治者是不會放權或自動退出歷史舞臺。”陳天華毫不猶豫,脫口而出。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說:無論是東洋還是西洋模式,均不適合於當下大清國,實際是大清國的統治者,就先說慈禧,她會輕易交權嗎?
丟下這句話,把張之洞和趙鳳昌的希望之火,一盆涼水給澆滅了。
這眼前景象,就連這位沒涉足官場的年輕人都能看清,君主立憲在目前是真的沒戲。
除非…
“那你說,搞成總統的民主共和制呢?”辜鴻銘丟擲個更大膽的命題。
今天是怎麼啦,這些人都瘋了,都不要命了嗎?
這種危言聳聽的敏感話題,都有人敢擺上桌面上來談,還真不怕有人去告密。
陳天華聽了都是渾身雞皮疙瘩起,毛骨悚然。
“共和制?哼,這在中國根本就是不現實的東西,搞資本主義這套玩意兒,是在經濟基礎和全民素質達到一定水準才行,而目前大清國,四萬萬同胞,在溫飽線之上的了了千餘萬,接受過私塾教育的人數,加起來也就四五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