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漱玉又給他開了幾劑健脾和胃的藥,張再景的病情才有了些起色。
趙玉樹尚在月子裡,照顧張再景的任務自然落在了葛冰玉身上,趙玉樹雖然不情願,但也沒有辦法。
自己分身無術,黃芪和黃芩又是毛手毛腳的小丫頭,端茶遞水,燒火提水倒是可以,讓她倆照顧病人,根本靠不住。
葛冰玉的臥室本來就在馮淑蘭的隔壁,如今張再景搬進了馮淑蘭的臥房,倆人之間只有一牆之隔。
自從張再景成親後,倆人幾乎沒有單獨接觸的機會,此番張再景患病,再一次為倆人相處創造了機會。
張再景高熱那幾天,葛冰玉心急如焚,一會兒在他額頭上換塊冷毛巾,一會兒喂他喝口中藥。
張再景喝了藥就想吐,葛冰玉坐在旁邊,輕輕替他按摩中脘穴,不讓他把剛入口的中藥吐出來。
張再景胃口不好,看見飯菜就乾噦,葛冰玉象哄小孩一樣,千方百計地哄著他多吃一口。
張再景頭痛發作的時候,抱著腦袋不想睜眼。
她恨不得自己替他生病,一邊輕輕按摩他的太陽穴,一邊給他哼起了小曲兒。
張再景萬萬沒想到,一向連話都不愛說的葛冰玉,竟然會唱小曲兒,種種溫柔體貼,在風風火火的趙玉樹那裡,是很難享受到的,張再景心裡不禁產生了些許遺憾。
聽著輕柔的小曲兒,張再景的頭痛慢慢緩解了,一會兒,便沉入了夢鄉。
在夢裡,他和葛冰玉來到一個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
那裡天空湛藍,流水潺潺,鳥語花香,寂靜安然,分明是一個世外桃源。
葛冰玉穿著美麗的長裙,像仙女一般,在五彩繽紛的花海里徜徉。
張再景在一旁笑著,樂著,彷彿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倆人。
突然,一隻又高又壯的黑色怪物出現在葛冰玉的身後,它張牙舞爪地向葛冰玉撲去。
“冰玉,小心。”
張再景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嚇出了一身冷汗。
葛冰玉正在炕沿上做針線活,聽見他喊叫,連忙放下笸籮,過來摸摸他的頭,倒是不那麼燙了,就問他:“哥,你做夢了?”
張再景還沉浸在剛才的夢境裡,點點頭說:“我夢到你差點被一隻黑色的怪物給抓走了。”
葛冰玉笑問:“那個黑色的怪物長什麼樣啊?”
張再景說:“又黑又高,齜牙咧嘴,挺兇的樣子。”
葛冰玉見他今天情緒好了很多,便逗他說:“那你為什麼不救我?”
張再景笑道:“我想著救你來著,可惜呀,還沒等我出手,夢就醒了。”
倆人彷彿回到了天真無邪的童年時代,開心得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天,淅淅瀝瀝的,整下了一天的小雨,傍晚時分,小雨又轉成了小清雪,飄飄灑灑的,下個不停。
葛冰玉端著食盒從廚房回來,一進門便說:“哥,外面下雪了,冷颯颯的怪凍人。”
張再景伸手一摸,葛冰玉的手冷冰冰的,又捏了捏她身上的衣服,說:“都下雪了,你還穿的這麼單薄,不怕傷風啊。”
給張再景擺好了飯菜,葛冰玉回自己屋裡換了件新棉襖回來。
張再景一看,葛冰玉換的正是那天要去馮家參加婚禮穿的衣服,不覺心裡一動。
那天早晨,被張炳善勒令留下看家的葛冰玉,穿著這件簇新的花棉襖,委屈地低著頭,慢慢踱進大門的背影,再一次出現在張再景的腦海中,他突然說了句:“冰玉,我們家對不起你。”
葛冰玉感到莫名其妙,笑問:“哥,你怎麼突然冒出這句話來?你們家是誰家?我又屬於哪個家?”
張再景一時無法回答。
望著她依舊清澈見底的眼睛,他心裡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忽然被觸動了一下,又痛又癢。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他和趙玉樹成親已經快三年了,夫妻雖然是舉案齊眉,可到底是意難平。
面對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葛冰玉,張再景的心裡再一次激起了小小的浪花。
剛開始生病的時候,他還長吁短嘆,哀嘆自己何其不幸,剛剛失去了母親,又患上了重病。
現在,他的心裡竟然生出小小的僥倖,至少生病這段時間,他可以盡情地享受葛冰玉的溫柔照料,所謂失之桑榆得之東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