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來求學時人人都怕她仗著身份跋扈,可她卻如尋常學子尊師重道,後來她雖然回了京城,可從未忘記過他們二人,那太醫院的人隔上一段時間就會來一次替他們老兩口把脈,京中的補品更是流水似的朝著書院送。
鄔善一生無子,說句冒犯的話,嬴姮就像是他們半個女兒,她摸了摸女孩兒的腦袋:“你這次來能待多久?”
院中的薛忱豎起了耳朵。
嬴姮抱著老太太的胳膊:“少則五六日,多則半個月吧,這段時間京中無事,不急著回去。”
老太太瞬間開心起來:“好好,那就多住些日子,你那院子你老師一直替你留著,我等下就去替你收拾出來。”
嬴姮連忙道:“您可別去,要是老師知道了又得說我操勞了您,有云栽她們呢,讓她們去收拾就行了,我這次來給您和老師帶了些東西,待會兒讓人給您送來。”
“又帶東西!”
老太太滿面嗔色,眉眼間滿是笑容。
嬴姮陪著師母說了會兒話,見她臉上也露出倦色,就說道:“師母,我好久沒回書院了,出去轉轉。”
“找個人陪你?”
“別找人了,薛師弟不是在嗎,讓他陪我四處瞧瞧就行了。”嬴姮說完朝著院中看去,“薛師弟有時間嗎?”
薛忱溫和:“有的。”
鄔老夫人瞧見院中長身玉立的青年,忍不住瞧了眼嬴姮,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起了她那滿院子的“鶯鶯燕燕”,頓時面露遲疑。
嬴姮見狀低笑起來,靠近她說道:“您放心,只遠觀,不褻玩,我不欺負師弟。”
美人養眼看看就行了,這書院的學子將來都是要科舉入仕,入朝為官的,她可不會動他們。
老夫人瞧她眨眨眼睛機靈古怪的模樣,忍不住就拍了她腦門一下:“促狹鬼。”
她朝外說道,
“那廷安,你陪著阿姮四處轉轉,晚些時候一起過來吃飯。”
薛忱恭敬道:“是,師母。”
……
雲麓書院是大業第一書院,比起京中的國子監也要更甚一籌。
書院依山而建,四周全是蔥蔥綠意,而越往山中便越是靜謐。
盛夏時山中清涼,冬日雪色綿綿,若逢春秋晨曦霧散之前,這山中更是雲霧籠罩,整個書院彷如仙境。
嬴姮離開書院已經好幾年,雖然中途也回來過幾次,可每次都是見過鄔善後就匆匆離開,鮮少有這般閒暇之時四處看看,如今一看才發現書院裡很多地方都有了改動,與她當初進學時完全不同。
薛忱帶著嬴姮在書院裡走動時,偶爾能遇見院中學子,剛開始時那些人的目光還會叫他頗為不自在,可瞧著身旁本該尊貴的女子笑盈盈地與眾人打著招呼,和偶爾路過的師長閒談,他便也慢慢變得平靜了下來。
“這藏書閣改動過了?”嬴姮問道。
薛忱點點頭:“去歲時書齋這邊不小心走水,裡頭的藏書雖然救了出來,可書閣燒燬了大半,院中便重新修建了。”
原本藏書閣是東西朝向,後來重新修建時為了方便就改成了南北朝向,朝著旁邊挪了一些,所以嬴姮來時才覺得不對勁。
嬴姮仰頭瞧著高了兩層的藏書閣說道:“我以前進學時最不喜歡的就是來藏書閣了,不僅要繞一大圈的路,每次來時都搶不著好位置。”她指了指不遠處的院牆,“那邊以前有顆柿子樹,每次為著能搶先過來,我就偷偷爬院牆,後來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他們都跟著我學,那柿子樹都被踩禿了。”
“老師每年都等著那柿子樹結果做柿子餅,那樹禿了柿子銳減,老師將爬牆的人抓了個正著,所有人都不認賬,老師就逮著我這罪魁禍首打了一頓手板,還叫我頂著這麼厚的書站在院牆邊蹲著馬步背張儀列傳。”
薛忱瞧著那邊空蕩蕩的牆頭,彷彿瞧見小姑娘爬牆被人抓個正著,蹲在牆邊背書的模樣。
他忍不住就笑出聲:“原來老師愛吃柿子,難怪去年大火時藏書閣被燒了老師都不見難過,反而對著著牆邊那燒壞的柿子樹愁眉苦臉的……”
“還有這事?”
薛忱“嗯”了聲:“當時重建藏書閣時,那燒壞的柿子樹要被推掉,老師還叫人攔著,專程請了附近的農戶過來說看看能不能移走重新栽種,後來樹沒救回來,老師還罷課了好幾天……”
鄔老爺子那幾日鬱鬱寡歡,食不下咽。
他們當時都還以為鄔老爺子是身子不舒服,誰能想到是為了那柿子樹難過。
嬴姮聽著薛忱的話頓時撲哧笑出聲。
同是鄔善的弟子,二人說笑了幾句彼此間的陌生便消散乾淨,嬴姮朝著身旁問道:“你是京中薛家的人?”